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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之后

时间:2023/11/9 作者: 当代人 热度: 17086
他叫黎淼山,一个奇怪的名字,朋友们叫他三水,有时也叫山水。他喜欢外号多过自己的学名。小时候妈妈跟他说,不管名字还是外号,都很独特,与众不同——你爸爸有文化,会起名字呢。他姐姐叫黎淼依,很美丽的名字。他的爸爸黎茂年,年轻时很有文艺范,会写诗歌和小说,收获过不少粉丝,妈妈是他众多粉丝中的一员,曾经对他万分崇拜。

  年关近了,难得有个周末不加班,天气那么晴朗。而且姐姐还回来探亲,能在家照顾母亲,他带着妻儿去附近的森林公园放风筝。路不算宽,但平,铺有沥青,开车很舒服。三岁的孩子还未上幼儿园,因为妈妈平时要在家照顾奶奶,他也连带着被困在家中很少出门,这会儿兴奋得趴在车窗上朝外望,对外界的一切充满好奇,他问爸爸为什么一辆又一辆车超了过去。超车的应该是个组团出游的小车队,两辆宝马,一辆奔驰,剩下的是凌志和奥迪。富人们要么也去森林公园,要么是去森林公园后面的温泉。他的妻子王芳说,小宝贝,咱又不赶时间,不用开那么快的。他自然知道自己这辆小日产,无论怎样踩油门也追不上人家。

  憋了很多天的买豪车念头,趁着这个机会跟王芳说了。王芳扭过头去不说话,脸色有些阴沉。儿子几个月大时,她听从丈夫的安排搬回镇上住,但说好了,等丈夫赚到钱,马上换套大点的住房搬回市里。现在钱有一点了,再拖拖,没准儿就够换房了,却要挪来买豪车!这个只有一条短街的小镇,都快把她憋成神经病了。一个每天喝很多奶粉的孩子,一个残疾的婆婆,是她这几年生活的全部,几乎没有社交。

  “可我妈不愿意搬到城里住——”他说。

  “乐乐很快就要读书了,”王芳说,“镇上的学校,你觉得好吗?”

  “上幼儿园不叫读书,”他说,“乐乐离真正的读书还有好几年。”

  “你要买的车多少钱?”

  “四十万——”

  “四十万!”

  “只交个首付,免息月供的。”

  城里的房子还在按揭中,现在又要添辆要月供的车!王芳叹口气,不再说话。这几年她过得憋屈,憋屈的时间长,这会儿快到临界点了,但又不想当着孩子面发作,身体扭转出更大的角度,望向车窗外快速倒退的大树和青草,以中断对话的方式表示抗议。

  他也在心中叹气,有些烦躁,而且感觉力不从心。他自然知道自己不仅亏欠妻子,还食言。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活于世就是这样的呀,生存排第一,发展第二。现在生存是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发展,面临着不小的挑战,同类型的小公司开得太多了,大家比赛似的降价抢单,哪怕一笔很小的買卖都不容易谈成。有了发展,才有条件谈享乐——换辆档次高点的车,对发展十分有利——反正他这么认为。

  现在他已三十一岁,已过而立,想要给自己的事业添把柴烧,而开一辆上档次的汽车,与客户商谈时能硬气一点。正在开的那辆,三年前创办公司时买的,落地十三万。4S店的销售说现在购买新车,旧的可以直接置换,折价一半。才开了三年不到,折价这么多是因为他的车动用保险大修过几次。新车落地第一个月就弄了三次,想想都丢人。他怪自己,也怪客户,把他弄得心力交瘁,头脑不清醒,拐弯、倒车失了水准。

  新车频繁出事故,虽然最后都只是破财消灾,没有伤及他人,但毕竟是灾,他认为这车不吉利,怕以后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灾害——这是他想换车的另一个原因。辛苦创业三年,手头存了点余钱,留下明年公司开展工作所需要的资金,再给家里留一笔应急的钱,还够交一辆豪车的首付,剩下的慢慢供就好。他想在过年前把车买了,开着新车,风风光光去给客户拜年。也想趁姐姐两公婆回家探亲,耍点威风。三年前,他刚刚开始创业,姐姐却选择在这个时候嫁给一位外省仔,去了外省生活,置残疾母亲不顾,几乎令他陷入绝境,最后靠着花言巧语,说服妻子王芳辞职回镇上照顾母亲,才勉强解决了燃眉之急。为了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也为了节省生活开销,他随即从城里搬回镇上居住,每天跑几十公里上下班。有时应酬喝酒,不舍得花钱请代驾,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生活压力大啊,一家四口只他一个人有工作,母亲那点残疾补助还不够塞牙缝,他不得不忍痛将新买不久还在按揭中的房子租了出去。当初他是希望母亲搬到城里来住的,母亲说城里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孩子再大点怎么办?

  镇上的房子简陋,但面积大,有三层半,还有个不大的院子,种有一棵酸得要死的葡萄。这是一棵基因很好的葡萄,父亲以前托朋友从山东带过来的,第一次结果甜得超乎想象,第二次甜味减少,有点酸,第三次,酸到连狗都不吃。现在也还结果,没人吃,王芳用来酿葡萄酒。小镇只有一条街,住着些城镇户口但仍然过农民式生活的人,其实更像个不大的村子。这里之所以成为镇,是因为地理位置,正好处在七八个村子的中间,旁边还是省道,人们习惯了在镇子以及镇子周边做生意,有个农贸市场,还算繁荣。他们也不是镇上的原住民,老家在几里之外的另一条村子,村里还有祖屋。不过他们基本上不回去,连年节也不回去,不愿意回去。镇上这幢房子,是当年他父亲买地皮建的。

  说到底,他父亲当年也曾疯狂地热爱生活,意欲给自己和家人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虽然现在的生活早已跟他们了无瓜葛。

  王芳没法阻止丈夫换车,转而提条件,让丈夫带她外出旅行一次以求心理平衡。黎淼山问她为什么非要去旅行,给她买几件她十分渴望的东西也是可以的。她说是补过蜜月,必须要补蜜月旅行。当年他们结婚没摆喜酒,说好蜜月旅行,正做计划时,被朋友催债,钱还回去以后旅行计划泡汤——买房子跟同学朋友借了不少钱,其中一位债主,父亲生病要用很多钱,迫不得已,催他们还钱。

  乐乐听说要去旅行,开心得叫了起来。王芳说,你叫什么叫,爸爸妈妈去拍拖,不带你!

  为了家庭和谐,他无条件同意妻子去东北赏雪的提议。他本想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北上,但王芳说什么也要年前去,说过年,年年如是,过得快腻死了,今年要享受在异地过年的乐趣。他只好硬起心肠跟母亲和姐姐说了此事,同时请姐姐在照顾母亲的同时,也顺便照顾一下乐乐。姐姐和母亲无法理解不合常理的诉求,但被王芳的气势惊吓到,不敢有怨言,甚至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王芳的表现大异往常,好像如果大家不同意她的计划就要离婚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旅行这事,这母女二人也不敢得罪王芳,因为母亲行动不便,经年累月都要王芳照顾。

  姐姐找了个没人的时机问黎淼山,是不是想借外出旅行的机会与王芳优生优育,响应号召生二胎三胎。黎淼山愣了一下,说姐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他和王芳都是忧患意识很重的人,早就商量好,等事业有了根基,经济真正宽裕以后才考虑二胎。

  春节前两天,小夫妻抛下家里的一切,去东北看雪,去北京看升旗,去长城吹西北风,去西湖看三潭印月……最后去到皖南,与王芳的家人团聚。

  王芳老家在皖南,她和弟弟小时候随父母来广东打工,后来皖南变成旅游旺地,父母和弟弟回老家,做点与旅游有关的小生意,她因为嫁了广东本地人,留在广东生活。

  这一路啊,王芳换了个人似的十分蛮霸,吃的,住的,用的,都必须她来拿主意,黎淼山像个小跟班没有发言权。黎淼山问她受什么刺激了这么激昂,她说没受刺激,是在发泄,在报复。黎淼山我跟你说,我再不来这么一下子,你老妈,你儿子,早晚有一天会把我累死憋死。黎淼山过来,轻搂娇妻入怀,极尽温柔之事。

  小夫妻抛开家里的一切外出潇洒,家里却来了不速客。这位不速客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家原先的一家之主,黎淼山的父亲黎茂年老先生。

  黎茂年说自己出山了,第一件事是来看看老婆有什么需要。都已经离婚了那么久,他还一口一个老婆!前妻不理他,女儿不理他,他去逗孙子,孙子怕生躲得远远的,他自觉无趣,未经同意登上二楼,推开各个房门看了看,又去露台看王芳种的花草和瓜菜。这些瓜菜和花草,王芳可是花了大心思。乐乐问姑姑,这位爷爷会不会偷我们家的东西?姑姑说,他不敢。黎茂年在山上的寺庙住了十年,儿子女儿结婚时、孙子满月时来过,今天是第四次出现在这个家中。当初离婚,黎淼山母亲坚持要了镇上这幢房子和一对儿女。

  想当年,黎茂年风华正茂,薄有名气,是个本土文化名人,头上那光环,为他提供了无数出轨的机会。黎淼山的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无动于衷,最后母亲改变策略,砸锅卖铁买了辆小汽车给他,但要求他做个善良的浪子,回归家庭。那时的黎茂年收入不算低,但花费也不低,并无多少存款,靠一辆破破烂烂的摩托车代步。他指天发誓,此后再不负妻儿。结果呢,就新车的磨合期那么久吧,他又露出了狐狸尾巴,而且因为有汽车代步,活动范围更开阔,更方便他过堕落的生活,谎话接二连三。黎淼山母亲气得从楼顶跳了下去。可怜的女人,被底下的大树挡了一下,没死成,成了残疾人。黎淼山母亲的腰断了,人也清醒了,割舍不下一对儿女,这才意识到,如果想要自己和儿女以后不再受到伤害,就必须要清除毒瘤黎茂年。她累了,倦了,心也死了,请了个厉害的律师帮她处理离婚事宜。黎茂年表示此后必定痛改前非,但求妻子不要拆散了家庭,不要让儿女变成没有父亲的人。太过频繁的发誓,太过频繁的背叛,不仅仅妻子,连年幼的儿子女儿也没法相信他。婚到底还是离了,黎淼山母亲要走了能要的一切,只将黎家的祖屋留给了黎茂年。

  黎茂年一个人孤孤单单,又过了几年更加放荡的生活,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想出家,终因手续难办没有出成。他退而求其次,应聘做了寺院的工作人员,相当于旧时庙祝之类,长住庙中,算是半个出家人,自称黎明居士,每日诵经礼佛,吃长斋。

  居士归俗,想要重新走进家门,挑起照顾家庭和残疾前妻的重担。黎淼山母亲并不相信他,甚至不愿意再见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大声说只要自己尚存一口气,他黎茂年就不可能再踏进家门一步。黎茂年说,我在寺院忏悔了十年,跟坐牢似的,已经洗清罪孽了啊。黎淼山母亲一愣之下笑了起来,说一坨屎放在佛祖脚下十年,别说十年,就算一百年,一千年,也还是一坨屎!

  黎茂年此行,要到了两个孩子的电话和微信,也不算完全没收获。他告诉女儿,自己花大力气整修过村里的老屋,屋前弄了个小菜园,还在院里种了一棵黄皮树,一棵龙眼树,挺像那么回事了。女儿未置可否,话都不肯多讲。黎家长女黎淼依,因为父亲的过错,令她不得不全职在家照顾母亲十余年,对父亲的怨恨,更甚于母亲。如果不是借婚姻之机逃离,没准这会儿,她每天还要替母亲端屎倒尿。当初,丈夫向她求婚时,她唯一的要求是,回丈夫老家湖南落户。因为母亲,她虚度了如花季节,同龄人的孩子都读中学了,她的才两岁。湖南离广东不算太远,她嫁过去三年了,如今才第一次回娘家。往日压抑的生活,残害了她的心智,令她胆怯,无法直视病榻上可怜的老母亲。

  每隔几天,黎淼山就从微信上收到父亲发来的心灵鸡汤,《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上天会另有安排》《成年人的22个潜规则》《张口闭口说这四句话,大都命苦》,等等。黎淼山从不点开,也不回复。后来黎茂年发来的内容作了调整,除了迷信内容之外,还多了些他當年发表过的作品,有电子版的发电子版,太久远没有电子版的就拍图。几十年前的作品,纸张已经发黄,已经卷边,每一张看着都惨兮兮的,像命将不久的重症患者。有时还发自己诵经的视频:一头灰白的头发,一脸可怕的皱纹,却又装成得道高僧的模样,让作为儿子的黎淼山哭笑不得。家人的事不能跟外人诉苦,黎淼山憋得难受时跟王芳抱怨,王芳说,你看开点吧,他人老心不老,想要点存在感而已。

  一个周末,全家人正在吃晚饭,黎淼山接到个电话,神秘兮兮回房间接听。过后王芳问他,是哪个美女打来的。黎淼山说,美女个屁,我躲回房间是怕我妈听到以后不开心。电话是黎茂年打来的,他关切地问候了儿子,想为儿子的事业出一份力。王芳几乎想笑。黎茂年的意思是说,他是个文化人,曾经在媒体工作过多年,还有些能用的人脉,没准儿能为开文化公司的儿子提供帮助和便利。王芳说,他以前认识的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基本没有还在位的领导了,你要那些快要进棺材的人脉做什么?黎淼山说,就算有用,很有用,我也不想沾他的光,我妈出事以后,我每次喝酒都想去捅他几刀,直到自己有了儿子,这种可怕的冲动才慢慢消失了。

  正说着,王芳突然冲去厕所呕吐。她怀孕了,是旅行途中,两人太过情绪高昂惹的祸。这意外之子呀,令小夫妻不知怎么办才好。黎淼山换车的念头依然十分强烈,但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人的生活,总有些什么比汽车和面子更重要的。

  要不要肚里这个孩子,俩人心中十分纠结,商量过后决定先不跟母亲提起。没料到有一天,王芳给黎淼山母亲擦完身体端着一盆水摔倒动了胎气,要住院调理,露了馅。黎淼山母亲十分惊喜,同时又有些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王芳出院回家,叫了黎淼山一起商量以后怎么办。

  王芳住院那几天,黎淼山还是要回到城里上班,请了个保姆来家里照顾母亲和孩子。黎茂年消息灵通,当天就过来,让前妻辞退保姆,他要亲自来照顾。黎淼山母亲气得不行,用杯子砸他,拿起电话警告他,再不离开就报警。

  过后黎淼山查清楚,黎茂年用小恩小惠收买了隔壁阿姨给他通风报信,气不打一处来,跑去警告人家别他妈的多管闲事。

  母亲告诉黎淼山,她要卖了镇上这幢房子,一半钱给黎淼山换大房子用,一半自己留着,作为住进养老院的费用。姐姐呢?黎淼山问,一分钱不给姐姐,是不是不公平?母亲说,我跟你姐姐说过了,她说她两公婆挣的钱够花,不要我的——我是想,等我去世后,留下多少都给她,如果一分不剩,那就什么也不给她,但你要负责我的身后事。黎淼山心中难过,不知如何接话茬。母亲又说,我躺着不能动,脑子却停不下来,思来想去,这样处理最合理。

  黎淼山说,房子不卖行吗?我不要钱,不要买新车,不要换大房子,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母亲拍拍他的手说,你这个傻子,说什么胡话!人要往高处走,听妈的,你不仅要替妈妈着想,也要多心疼老婆才行。照顾我,王芳这几年太辛苦了——房子卖了,你们搬回城里住,离你爸远一点,也不要让他接近你的孩子,他这个人有毒。

  母亲的话让黎淼山想起小时候的事,记不清十岁还是十二岁,他问黎茂年,为什么从不写散文,听老师说,散文比小说诗歌容易写。爸爸摸摸他的头,说自己也不明白,反正就是没办法写,可能自己不够聪明——你去问妈妈,她懂得比我多。于是他带着疑问去骚扰正在厨房忙乎的妈妈。爸爸不常在家,耐性也不好,他与姐姐需要解决疑惑的时候,大都被爸爸忽悠了去找妈妈。妈妈说,你爸爸肚里的弯弯绕多呗,写散文就是写自己的事,有点像跟朋友掏心掏肺,什么都说——你爸爸呀,大概是害羞,不好意思跟人家掏心掏肺……

  之后黎淼山听从母亲的安排,卖了镇上的房子,回城里换了套大房子。有一点,他说什么也不肯听母亲的,那就是让母亲住进养老院。算起来,请保姆和送母亲去养老院,花费相差不大。

  第二个孩子很快就来了,也是儿子。黎淼山带了猪脚姜和红鸡蛋回村里给父亲。他不愿意做这事,但母亲坚持让他回村里一趟,并且叮嘱他,必须要给祖先牌位上炷香,告诉各位祖先,家里又添丁了。

  此刻的村子,寂静得让人不安。黎淼山在外面,旧时的晒谷坪,停好车后步行回家——这里其实也是他的家,他真正的老家。离老房子越近,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惊慌。院门虚掩,有几只小母鸡在黄皮树下刨土捉虫。秋风吹过,树叶哗啦作响。

  “有人在家吗?”黎淼山喊道。他内心其实是喊,“爸爸在家吗?”但是,那一声“爸爸”已经多年没喊过,实在喊不出来啊。

  没有人回应。他推开院门进去。树下的长条青石凳上摆着本繁体竖版的《本草綱目》,小圆桌上有茶盘,一把手工丑茶壶,一只公道杯,一只茶杯。大门打开,半人高的矮门关着,黎茂年半躺在懒人椅上,十分专注地看电视。黎淼山从矮门上看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黎茂年硕大的脑袋,俯视的角度令花白的头发看上去更加杂乱无章。电视正放着不知是巴黎还是意大利的时装秀,伴随着夸张的音乐,白花花的大长腿此起彼伏。而黎茂年的左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搭在身体最关键的部位上。

  “爸爸”,喊不出口,直接推门进去似乎又有些尴尬。黎淼山退后几步坐在石凳上抽烟,很想就此放下礼物离去。纠结过后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黎茂年。

  (李东文,在《天涯》《十月》《作品》《西湖》《长江文艺》《湖南文学》《上海文学》《青年文学》等发表作品。作品多次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多篇小说入选年度选本。著有中短篇小说集《预言》、长篇小说《我心飞翔》《最初的冲动》。)

  编辑:耿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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