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物有所归

时间:2023/11/9 作者: 当代人 热度: 10670
李换运

  

  

  翻阅所藏字帖和旧书,一些购书的情景历历在目,不禁想到:物有所归。又想,或在冥冥之中,神使鬼差,物,就有了它必然的,甚至是不可改变的归宿。

  十六七年前,逛保定市的古玩市场,进得一家店铺,见玻璃柜内放着一套《诒晋斋法帖》,巾箱本,很精致,就让店里的老者拿给我看。我翻了一会儿,看到是嘉庆年间,钱泳勒刻的成亲王书法集,乌金拓,墨色如漆,是本不错的法帖,就动了买的心思。一问价,老者说:“有人给五千,没卖!”我的心理价位没有那么高,就开始讨价还价,老者态度坚定地说:“四千,你拿走,少了不行!”我不能接受那么高的价钱,悻悻然离去。那一刻,对“恋恋不舍”又多了具体的体味。

  回到家里,查找资料才了解到,乾隆皇帝的儿子成亲王永瑆,以楷书和行书著称于当朝,嘉庆皇帝为了向皇兄示好,就让他书写历朝名人书法,由钱泳勒石,集成了《诒晋斋法帖》。此贴值得收藏,而我没有得到,不免有些懊悔和遗憾。

  不曾料到的是,两年后,我再去那个古玩市场,还是在那个店铺,还是在那个玻璃柜里,又看到了《诒晋斋法帖》。那一刻,我必是一脸笑容地望着那位老者:“老人家,这本帖,还没有卖出去?”老人家诺诺,我便嘻嘻,再次开始谈价。没有几个回合,居然以两千元成交!

  回家的百余公里,我坐在车上,反反复复地翻阅着法帖,且默默地念叨着:本来就该属于我的呀!

  时隔不久,在石家庄的古玩市场遇到一个人,他说家中存有一些古书,让我去看看。我去了,心就凉了不少,因为看到的是一堆品相很差,四书五经居多的光绪版。他倒是个痛快人,没一会儿就让我把书翻了个遍,并谈好了价钱。我付了钱,包好了书,就要走的时候,他又拿出一函书,写刻,品相还好,只是墨色有些淡。他说:“老人留下的,我也看不懂,你拿着,给两百吧。”我看看书,也弄不明白价值几何。但想到已经买了近两千元的书,人家的态度如此诚恳,就不在乎那两百元,买了。

  我后来查资料,才知道这一函书,比我那天买的另一些书要有价值得多。这是半套《龙门纲鉴》,为康熙年间的“玉芝园”刻本。乾隆禁书,此书就在销毁之列。前些年,有史学家断定,这套书已经没有存世。其实,近几年还有人在网上出售,只是奇缺,仅见过一次。我翻阅时发现,书的主人在一本的扉页写到:“贼兵南来,读至此。”贼兵,当是说太平天国的军队。因为战乱,读书的心情已经没有了。此为趣事。

  这套书,若不是卖家在我离开的那一刻拿出来,我便不可能收藏,物,就不知归属谁人了。

  与此极为相似的是,在杭州也有巧遇。那次,在杭州逛古玩市场,一位摊主把他的哥哥介绍给我,说其年老体衰,不能摆摊了,有些东西要卖。我去了老人家里,看到一些古书。

  那天,下着雨,天黑得早,我急着赶回住的地方,挑选得很匆忙,买了几套书。也是在结束的时候,老人家又拿出一套书。我看到那套书的开本大,印刷精,但书签上写着《四书朱子异同条辨》,我就减了购买的兴趣。因为,四书五经多为学生课本,存世量大,非极好的品相或较早的年代不宜收藏。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老人低声而缓慢地说:“给个钱儿就行,拿了吧!”我真切地感到是一个病人在说话,在透露着他不想继续收藏此书的心情。我似乎为情所动,即刻决定买下。后来,我才知道,这也是一套乾隆年间的禁书,存世很少,只不过此套已经不全。那一刻,若是我犹豫不决,老人也不坚持,此物,又不知落在哪家了。

  此为得,还有失。那一年,去邯郸逛古玩市场,看到了一块雕版,是八仙祝寿图,有三四十公分宽,六七十公分高,图中的八仙神态各异,活灵活现,着了彩一定十分喜庆红火。我不收藏这类东西,但非常喜欢那仙家群集的内容。当时就想,若是买了,印一些版画,着了颜色,无论是送朋友,还是出售给有需求的人,都是很不错的东西。于是,我决定买下。我的心理价位是七八百元,但老板娘的要价是一千大几。我犹豫了,跟同去的朋友合计,又开始讨价还价。老板娘被说动了,答应一千七百元给我。接着,她要请示老公。岂料,她老公在电话里说:“不行,那天有个人给四千都没有卖!”黄了,只好走人。

  虽然离开了,总是放不下,日后在不少场合与朋友谈起,多人说那是好物件,值得买。有一次,到一个古城,看到一家书画店里,有十几个妇女在做木板印刷,是一些清末民初的年画。她们的画稿,远不如我见到的八仙祝寿图精美。这就更使我牵挂起那块雕版了。

  揪心扯肺地过了一些日子,我再去邯郸,一心要把那块雕版买到手,并有了价值几千元的心理准备。可是,到那儿一问,人家说:“卖了!”我问:“多少钱?”“四千六!”

  这等好物件,归了人家了。不该归我也!

  不该归我的还有其他。前几年去包头市,在一家古玩店看到很多日记本,多是解放初期到“文革”期间的,有用过的,有没用过的,以抗美援朝那个时期的居多。其中,有毛主席和老一辈革命家的年画、抗美援朝的宣传画、“样板戏”的宣传画,还有黄永玉、林风眠、吴湖帆等老画家的绘画,很有味道。因为包头市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曾是援建者汇聚的地方,日记本也就出自祖国各地的印刷厂,有各地的风光片或公园的导游图。尤其是日记本有医生用过的,抄录的那些药方对我有一定的吸引力;有些人记录“文革”中的一些经历对我更有吸引力;大跃进的时候,新华社发表的人在生长着的水稻上行走等吹牛内容的照片更有吸引力。我没有收藏过日记本,但这次却因为莫名的喜欢,决定买下。于是,1500元钱,买了200余本,装了两个大大的纸箱子。

  这些日记本,着实让我喜欢,有一阵子认真地翻阅,还写了《日记本里的历史》的文章发表。可是,后来,因为要搬家,杂物太多,日记本和其他一些东西没有存放的地方,我萌生了把日记本卖掉的念头。此间,就把装日记本的两个纸箱子放到了平房的储藏间里。

  要卖,还想卖个好价钱,可是卖家只给500元。我没有答应。后来,2012年春节快到的时候,我收拾准备搬家的东西,又看到了那两箱子日记本,心中纠结:价钱低,不该卖。不卖,将来放到哪里?思考良久,唯一的选择是忍疼割爱,卖。

  庆幸,庆幸,我卖对了!日后想起这件事的蹊跷,总会品味一种道理: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如果不该归自己所有,则不必费力争抢;若是一时拥有了,料到日后还会放弃,倒不如早早放手。这是“火”的教训。

  在我卖掉日记本之后不几天,就是除夕夜了。那一天晚上,不知道是哪来的爆竹或烟花,从平房储藏间的窗户飞进去,引燃了储藏间的杂物,一时间火光熊熊。当家属院的门卫喊着我们去救火的时候,储藏间的旧书刊和杂物已经烧去了大半。

  火扑灭之后,我回到楼上,心情恍惚地喝酒,想着损失的东西,竟然又想到了那两箱子日记本。如不是卖给他人,岂不是焚毁于火中了?可是,我个人三十几年前在部队,一直到起火那一年的工作日记本,五六十本之多,装在储藏间的书柜里,怎么就完好无损?进而又想:物,总归有主,归于谁,莫不是苍天早有安排?

  物,如此。如此者,何止于物呢?

  (责编:郭文岭)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