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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树

时间:2023/11/9 作者: 骏马 热度: 10259
袁华年

  小区的绿化带里不知怎的长出一棵榆树来,树干很细,个头也不高,孱弱的枝条在这个春季竟也结满了榆钱。

  下班时路过,我看着一串串密密匝匝的嫩绿压弯了枝头,心里有种硕果累累的喜悦。然而,等我站在三楼厨房窗口的时候,看到一群放学归家的孩童围住了它。几双小手从四面八方撕扯着枝条,他们并没有带走榆钱,而是相继抛洒出去,试图在同伴的头顶上空制造一种天女散花的场景。随着他们的嬉笑离开,绿色的圆点散落一地,那株可怜的榆树又一次变得像冬天一样赤裸。我的心为之一颤,责怪自己刚才没有开窗呵斥一声……

  我像这些孩童一般大时,榆树也是我的重要玩伴之一。我家的老房子依山而建,屋后的山坡上可以称之为树的植物,只有稀疏生長着的榆树和唯独一棵松柏。那棵松柏长在山脊上,树冠的样子酷似雄鸡,每当看见,都使我自然联想到中国地图。山坡上还渐次生长着蒙古扁桃、冬青、芨芨草、醉麻草和臭蒿子等植物。屋前是一条山水沟,只有在下大雨时它才会变成洪水翻滚而下的通道,日常它是一条通往大山深处的道路。这条崎岖不平的路,曾经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过煤炭。山水沟的另一边,是一户人家的屋后,那里有一块裂开的巨石,在裂缝里生长着一棵榆树。那棵榆树极为顽强,从我记事起它似乎就有我的腰身那么粗,也许是离房屋太近,也许是树下的石头较为平整,无论春夏秋冬,总有人们在这里闲聊、驻足、歇息,那榆树也就自然充当了孩童们的树屋或者城堡,于是它的身上也总是带着新伤旧疤。

  整个冬天,我们在打雪仗和滑冰中度过,临近春天,没有了积雪,冰面逐渐开化,寂寞难耐的我们便只能漫山遍野地玩打仗游戏。我家屋后的山坡就是战场,岩石和这些榆树就是掩体,长短的树枝便是最好的“枪”。

  春天的喜悦就从榆树枝条变软,渐渐冒出嫩芽开始。我们总会急不可耐地掰开棕黑色的芽孢,欣赏那一点绿,争论是叶子还是榆钱的雏形。其实,春天的山坡上还有很多生机,山桃花早已绽放,冬青的黄花格外亮眼,绿茵茵的小草在墙角探出了头……但是我们不关心这些花花草草,我们在等待,等待榆树结出它的果实——榆钱。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榆钱是这山上唯一可以直接食用的果实吧。

  我家房后山上野生榆树结的榆钱和在城里见到的榆树结的榆钱是不尽相同的。城里所见榆钱通常小而密,一串一串的累满枝头,这个时候树叶小且极少。山上的野生榆树则不同,树叶与榆钱几乎一同长出,一般大小,榆钱大而疏,和真的“麻钱”大小一致。榆钱嫩绿中泛着黄白,榆树叶子则是稳重的绿,甚至有些墨绿。这样一来,从远处看去,榆钱在阳光和树叶的映衬下,像极了成串的灿灿金币。榆钱中间的籽也极饱满,咬破的瞬间一点甜丝丝的汁水马上会让口舌生津。起初我们满山找寻最大最饱满最甘甜的榆钱来吃。树下能够着的,我们是不吃的,一定要爬到树上去吃,那才好吃,才算风光。后来吃腻了,就只吃中间的籽,再后来,因为裤子被树枝刮破了洞或者衣服兜里的榆钱没有吃完,忘记掏出来,睡觉时撒了满炕满地而挨了教训。隔天,母亲做好一盆“榆钱卜拉子”,便觉这榆钱更好吃更神奇了,也总是在这样的时光,忆苦思甜,听父母亲说起那些苦难岁月里的往事……

  到了夏季,榆树的叶子密密匝匝遮去了阳光,当然,我们是不屑于在树下乘凉的。我们是山坡上每一棵榆树的小主人,树上都有我们认为最舒适的小窝,同时,这里也是我们捉迷藏的最佳藏匿点。尽管只是一些相对坚固的树杈,但是我们躲进去,便是自己的一片天地了。有那么一次,我在纵横交错的树杈间坐卧,竟不知不觉睡去,母亲四处呼唤,终究没有找到,但也不担心,只说一句:“又野到哪里去了!”

  几年前,我回去看望老房子,看见时光的年轮围绕记忆中的每一棵榆树,一圈圈缠绕。那片山坡已经不是山坡,那些榆树大多已不见踪影,空留各种形状在我的脑海中,而我却描写不出来它们的模样了。残留的几棵榆树,粗糙的树皮写满风尘,干枯的树枝布满虫洞,还有老房子前那棵于岩石裂缝中顽强生长着的老榆树,不知何时,竟被雷电击毁为两段……

  那些童年里的美好片段,也只能在记忆里闪闪发光了。

  责任编辑?丽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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