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烟火人间

时间:2023/11/9 作者: 骏马 热度: 11646
马顺海

  蓦然过了中年

  数十年,匆匆过。我不年轻了,也还算不上老。中年,正是我所处的阶段。再准确些,我并不是人到中年,早已“到”中年有些年了;更准确些,我待在这中年也有了一定资历,差不多要转段迈向老年了。

  回头一想,我不太确定是在哪一年步入中年的。刚参加工作时,读过一篇文章,提议30岁动起来,给我的感觉,好像30岁的人就成熟沉稳得不爱动了。我就想,30岁是个什么样子呢?我和几位老兄探讨,诚恳讨教他们的人生经验。他们多是一言难尽的样子。单位有几位科长,30岁左右,独当一面,意气风发。想着“三十而立”,我就觉得30岁有点遥远。

  那时候,领导、同事多叫我小马,同学、朋友玩笑着喊我老马。慢慢地,同学、朋友喊我老马,那里面不再有玩笑的意味;领导、同事更多地叫我名字,那大概是觉得小马也不小了;而我自己,做个自我介绍,也不好意思自谦我是小马了。我有了个体会,叫名字感觉更舒服亲切。

  不知不觉,我已人到中年。

  中年,当然是指一个年龄段,是在30岁之后60岁之前吧。可是,人到中年却不仅仅是指年龄,那是种种因素的综合,所以又很难用准确的岁数来圈定。我想着,当在家里外头,有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心态,大概就是中年人了。

  “上有老下有小”,不是一句抱怨,而是一种责任。所以,人在中年,得信心满满。中年男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中年女人,已懂宽容会持家。在外面,经历风风雨雨,体会人情冷暖;在家里,为一家老小撑起一片天。

  人在中年,有一些必修的人生功课,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在这功课中,许多人能体会劳累的快乐,尝到幸福的味道,收获辛苦后的甜蜜,最终修成正果,赢得圆满。

  人在中年,牙口好,能啃硬骨头;拳头硬,敢于硬碰硬;肩膀宽,能挑重担子。有人就说,中年人“劲”已长全,要做主心骨、顶梁柱,要能指得上、靠得住。所以,真正的中年人,苦也不觉得苦,累也不觉得累。

  孔子说,四十不惑。俗话说,四十不学艺。这一雅一俗的两句话放在一起,好像是说,人到四十再学新东西就费劲了。那些年,我却不断挖掘潜力,挑战自我,突破自己,探求新知;好多事要从头学起,从头做起,又得全面熟悉,全面胜任。于是,从这里到那里,干这个做那个,学习了许多新东西。

  我往前想想,平生的“好”纪录,值得一说的“战果”,都是人在中年的这些年创下的。做事,一件接着一件,“起步快、刹车好”;加班,记不清有多少“连轴转”,不分白天黑夜;出差,10天跑了7个省,每省每处都有具体事情;坐车,14小时行程1400公里,而那时,还不是全程高速……有位领导说我真是可以,脸上都看出来累了,也不说累。他对别人说这话,算是背后夸我了,也许是说给别人,也有意说给我听,是表扬也是提倡。内心觉得,就该这样做事。

  人在中年,忙得很投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中年同时承载了付出和收获,在付出中不断收获,又在收获中继续付出。

  前些年,有人客气说我真是年富力强的年龄,我客气说最多能算是“年富”;这两年,有人闲聊问我今年四十几啊,我真心回话没有四十几啦。不知不觉中,我也五十拐弯儿了,还不止一个弯儿。我再想谦虚,连“年富”都不敢说了。

  家里的小男孩,曾经那么喜欢和我比比个头、掰掰手腕;读中学时住校,曾經那么希望我去接送;读大学后,他显得比我工作还忙,周末回到家也电话不断;在外面读研,他有一天说处对象了,我和爱人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他工作,结婚……他终于让我刮目相看,偶尔聊聊工作的事情,已经是在分享他的喜悦了。

  如今,我当爷爷了。属于我的中年,也没几年了。身边的小年轻越来越多,一问年龄,也都三四十岁了。他们正是人到中年,年富力强的时候。那已经是我的曾经了。两口子成了真正的“两口子”,那是一个数量,表明是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他们不是“爱人”,也不是“老伴”,而是“室友”,经常是要住在一起的,但各有各的事做,有的还各有各的卧室。朋友在一茬一茬地更换,其实变换的所谓“朋友”,都是一段一段工作的同事。老朋友们,却老不联系老无消息,偶然来个信儿,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于是,就听到了那句“人到中年,朋友之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从感觉诧异到默默认同。

  没有任何事情,只是说些闲话,聊上几句,问候问候,这样的朋友越来越少了。可能多是担心不方便,怕自己冒昧,怕把人打扰。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好些年不说醉话了。我的那些酒友和晚辈好像也都学好了,好久没听他们半夜絮叨了。

  “保温杯里泡枸杞”,是人到中年的一个梗。能拿养生开玩笑的中年人,是年轻的中年人;真正感到已经大不如前的,才是资深的中年人。偶尔熬个大夜,两天缓不过劲儿来;碰事儿喝场大酒,感觉如同大病了一场;很不上心地去做个体检,却发现这里有点状况那个指标不好;雨还没下来,早备好雨伞,天还没怎么冷,早备好了厚衣……以实际行动表明,我已“知天命”了。

  猛然觉得,把自己当中年人,有点儿勉强了。大街上,小孩子见了叫一声爷爷,听着也顺耳了。这是在奔着“耳顺”去了。我知道,迈过这个门槛,就要进入老年了。到那时,我会是什么样子?

  最是小聚难忘

  这年月,少不了吃、喝、聚。朋友来了有好酒。这个酒,本来是礼,无酒不成席,如果只吃饭不喝酒,似乎不够意思,有点不上台面。许多时候,那酒喝得很不讲理,也就无礼可说了。“总要醉上几次”,交友察人,一度竟这样“试之以酒”。挺朴素,也挺坑人的。

  有一段时间,我经常出差。工作内容之外,两样事必须有,一个是坐车,再一个是招待。那时,一般是开车去,高速公路还不多,导航仪还不咋准,跑长途全靠记忆和经验。随车有一本全国公路地图册,怎么走、到哪住,要提前做功课。当年,酒风正盛。吃大餐,喝大酒,许多人有这经历。入乡随俗,喝酒也有许多规则章程,美其名曰酒文化。跑了很多路,喝了不少酒,也是一种辛苦。

  有两年,跑内蒙古。下马酒、上马酒,半是玩笑,半是讲究,吃了几次“硬早餐”。“早晨喝酒,一天牛气!”当然是玩笑话,其实,一天发晕是真的。吃“硬早餐”,也是因为头一天错过了,要补上敬酒之礼。所谓工作餐,有一项任务就是“把客人陪好”。我陪过,也被陪过。陪来陪去的,那种吃与喝,没有聚的意思。“都是工作”,当时的场面话,想想真是没理搅三分。可是,陪过的客、吃过的饭、喝过的酒,哪个还记得哟!

  在外面跑,没“任务”了,就想吃得素净些,能多简单就多简单。有一次办完事往回走,本来是要中途住一晚,结果路上跑得比较顺,领导说,能不能赶一赶,晚上到家?肯定能啊!穿过一个小城,天已大黑,沿路有家店灯火通明。“吃口饭,歇一歇。”靠边停车,是一家新开小馆。就吃臊子面!结账,4碗面,8块8毛钱。我说就给10块钱吧。店里小姑娘不答应,很坚决地找给我1块2毛钱。

  多年以后,那些所谓面上的事,重要的饭,都已印象模糊,早无所谓了。而这一次,4个人8块8,我却记得清楚。现在说起来,都好像不怎么可信。吃一顿饭花多少钱?这8块8毛钱的往事,是唯一能记住的一次。普普通通的一碗面,有什么好说的,也许不少人会懂。

  我内心喜欢那种小聚。有一次,同学来参加学习,多年未见,抽空中午见个面。我下午要开会,他下午要上课,找了家老北京面馆,芥末墩、麻豆腐、炸酱面、北冰洋汽水,就我们两个人,吃得很安静,聊得很开心,品尝着几样小吃,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像是在当年大学的食堂,把那些有点儿寒酸的饭菜,吃得有滋有味。

  生活条件改善后,一些人先是在吃喝上惊了马似的,怎么吆喝都止不住。招待餐,亲朋聚,七碟八碗,大吃二喝。小吃小喝小聚,竟然有点稀少,因而也显得珍贵。七宗罪,其一是暴食。过分贪图享乐,奢侈浪费要不得。“富贵不能淫”,不能不节制。我更愿意按这个意思理解。凡事有度,过了,就会起坏,变形走样,变味变质。

  我读初中时就住校,食堂的伙食很差。说是粗粮70%,只有星期五的午饭给“改善”一次,有馒头。馒头很暄软,十几岁的我们,能轻易地把它攥在手心里。常吃的是玉米面,做法非常简单,和好的玉米面,两手里一捧,笼屉上一蹾,蒸熟。简直比窝头还难吃。

  操场边的空地,储了过冬的大白菜。入冬后,宿舍里生了火。有同学趁晚上天黑,悄悄地挖回两棵白菜,在火炉上用饭盆或是脸盆煮了,加把盐,分而食之。很快就被教导主任在宿舍抓了现行。都说他爱打人。他训着人,质问是谁偷的菜,情绪上来了,眼看就要动手。班主任却及时进门,“我的学生,我管!”王根春老师可能一直在外面盯着呢吧。在我们心里王老师,是个好老师。白水煮白菜,淡而无味,我们加点白盐,却吃得很美。

  我们都会经历许多事情。随着时间流逝,一些事情在记忆中不断沉淀,提示着我们曾经走过的路,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往事在脑海闪现,常常是过往的细节。那些微小的事情,不经意间就影响或改变了我们。

  不锁的自行车

  我的自行车,放在小区或单位院里时,是不锁的,这有一段时间了。

  那天,在单位车棚遇到一位女士,她手里拿着钥匙,东瞅西看,选了一辆车,却打不开锁。她要找同事的自行车,没锁——确切地说,和我一样,有锁,但不锁。一把钥匙开一把锁,她手里拿着钥匙,是为了找那把对的锁。可见这位女士办事严谨。

  想到朋友讲的经历。有一天,同事找他,进门笑嘻嘻的,说是要请他吃饭。看那情形,他觉得背后“有事”,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很坚决地说“没空!”好朋友,开玩笑在先,说正事在后。“兄弟,我把你的自行车丢了。”“不可能!我刚刚骑车回来的。你在哪丢的?”“不开玩笑。我刚刚骑你的车去书店,进去一小会儿,出来,车没了!”“那你是得请客。我刚刚路过书店,看到我的车子在门口。当时还奇怪,我啥时候把车子忘在这儿了!骑上车,就回来了!”两个人哈哈笑着,互相用手指着对方。这两位,都不把自己当外人,都有点大大咧咧。

  不上锁的自行车,那位女士用钥匙找车子,那位同事先骑走再说,那位朋友在大街上果斷认领。同样的车,不同的事。

  丢自行车,曾是每个人或每一家的经历。我那年去看望一个长辈,进了门没说几句话,她突然问我,骑车来的啊?车放哪儿了?我说在楼下。她毫不迟疑,赶紧叫人把车搬上来。车放院里老是丢,丢怕了。还记得那几年,给自行车“打钢印”,但这招好像不管啥用。我家丢的自行车,不止一辆。

  有意思的是,往往说车子丢了,而不是说车子被偷了。偷车的人,有的以此为业,做事游手好闲;有的顺手牵羊,做人不太讲究;有的“以牙还牙”,如同做个游戏,却让歪风邪气传染……有个人进城,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出来找不着自己的车子了。“哎?我——”他刚要喊两声,这时,看到一辆没上锁的新车,立即闭嘴,左右看了看,推了那辆车,一撇腿骑上去,飞快地逃了。他骑着那车,直接回了家,几十里路,脚不沾地,没有下车。许多年过去,人们只当作笑谈,竟很少有批评或嫌弃的意思。

  我现在这辆自行车,原本是经常锁上的。“新自行车,更容易丢。”这是大家的共识。后来看到,许多车棚里总有落了厚厚一层灰尘的车子,没人理没人睬的。那些车子,看起来也都不错,有的好像还很高级,买时应该不便宜,又看到,满大街的共享单车,扫码,骑上就走了。我就想,车子不锁,该是不会丢了,但也说不准有人图方便,临时一用。所以,除了停在路边,我的车子就不锁了。

  从前,普通人家,锁只是一个信号,“你锁了,人家就懂了”。门锁了,就是主人不在家。那锁,防不了贼。农家院落,铁将军把门,也不过是一把铁皮的锁,用个铁丝铁片啥的,捅咕捅咕就开了。住宿舍时,常见忘带钥匙的人,在自己门口尝试撬锁,好像是一张扑克牌就能办妥。现在,锁,越来越高级了。无论是车锁是门锁,无论是公家是自家,锁都不断升级换代。这也许是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生活逼出来的,也许是因为科技进步,日新月异,也不能把锁落下了。锁,更保险了,相伴而来的,却是专业开锁。

  锁,也有内卷。如今的智能锁,更不得了。包含了多种功能和特点的名字,长长的一串,其复杂堪比古董器物命名,各种要素齐备。人脸识别再加指纹、密码、磁卡、钥匙、密钥、远程等种种开锁方式,如果都试试,回家进门如同做个闯关游戏了。一把锁而已,安全感不能全靠它,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锁都会被善待。小区单元装了电子门禁,刚开始,大家规规矩矩地按章操作,开锁进门。还经常见到一两个人,站在门口,老老实实等待来个开门的人。现在,那门锁成了摆设,总有人手握门把手,一运丹田气,“嘎巴”一声,把门拽开。简单粗暴!这样干的,男女老少都有。我问过一些人为什么,有的“抱歉”,有的“嘿嘿”,有的逃避,有的默然……当然,我也是尽量挑些面目和善的问。

  我的自行车不锁,还有一个原因,我平常步行上下班,有时骑车代步。爱人动员我换一辆车,意思是,半大老头骑山地车,不配套。我有点舍不得,就说试一下,车不锁了,要是有人骑走,那就换辆新的。结果没人配合。我想,哪天真想换车了,就扩大一下试点范围,把不锁的自行车放到路边试试。但愿,仍没人瞧上它,让它在我手里变成废铁,那是最好的了。

  责任编辑?丽娜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