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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于世界之巅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藏文学 热度: 14609
孔令丽

  都说西藏神秘,都说我这样的人会爱上它。青藏高原迎接我的方式并不友好——到拉萨的第一晚,高原反应折磨得我头胀欲裂,辗转反侧。住的酒店拉开窗帷就能看到布达拉宫,当这所传说中海拔最高的宮殿出现在眼前时,我一下子沉默了。

  布宫依山而建,紧紧嵌在蓝色的天穹中。白云缭绕,宁静致远,佛光四射,我仿佛随着自己上辈子的灵魂进入了佛的怀抱。那些眼神平静的转经老人,布宫广场磕长头的朝圣者,抱着花坐在太阳底下的藏族孩子——这些年,我一直尝试着把一切原本藏于心底的感动进行整理,然而世事嘈杂,兜兜转转,最终,回到原点的舒适味道在这里彻底释放到极致。

  终究未做太多停留,此行的主要路线是拉萨——日喀则——定日——珠峰。从拉萨到珠峰的单程距离是650公里。出拉萨市后要行一段318国道,这一路上风景奇美,在我看来绝对是优美的景观道:先是雅鲁藏布江河谷丰美的农田,青稞翻浪,一派江南风光;在翻过岗巴拉山口时,我们体会着腾云驾雾的仙境;在青藏线上,头顶着咫尺白云,指尖可以抚摸山峦,俯瞰着山下的黄花绿草,以为自己也成了神仙;忽高忽低的318国道上,可以从各个角度欣赏羊卓雍措,上面是蓝色的天,下面是蓝色的湖,四周是柔和起伏的山冈,空中是姿态各异的白云,不远处还有千年不化的雪山,人行其间,如在画里。

  第一晚宿在有着“日光城”之称的日喀则。小城海拔3900米,对于突然上升的高度,那晚一夜无梦,我居然睡了个入藏这些天头一个好觉。

  车过定日,就愈加荒芜,几十公里不见人烟只见美景,两侧石壁上不断掠过极具绘画感的岩层图案,可以看到这块地球上最高的陆地在形成过程中因地壳运动被抬升、断裂、挤压留下的痕迹。当我们车在海拔5205米的加乌拉山上无数个急转弯中攀登着世界屋脊喜马拉雅山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面如猪肝有呕吐的前兆,唯有我,成了满血复活的战士。看着眼前绵延的马卡鲁峰、洛子峰、珠穆朗玛峰、卓奥友峰等海拔八千以上的雪山赫然眼前,那一刻心跳忽然加快,欢喜无比。

  司机大哥是一个有着十几年驾驶经验的山东人,为了让大家振奋起来,他不断地讲着各种段子,甚至掏出了自己私藏多年的秘密往事,只是大家已失去了先前的活跃和八卦心情,两天来的路途奔波,一个个微闭双眼,昏昏欲睡。我们的车过边境站后走了五个多小时的搓板扬灰路,终于来到珠峰山脚下。这沿途是一条从喜马拉雅山脉汇溶而下的小溪,曲折婉转,平静无声;夹路而立的大山像巍然无语的藏族汉子,耸然中透着力与壮的美感。路上没有其他的行人,只有遥遥可见的三三两两的岩羊,以及它们在看到我们这些骤然闯入的陌生人后奔向山坡的矫健身影。

  珠穆朗玛峰北侧的皑皑白雪在蓝天的映衬下洁白无瑕。伴随着山谷中的寒风,悠扬深厚的钟声飘然而至,暗红色的墙体,五彩经幡,矗立的白塔,在珠峰的映衬下显得神秘莫测。

  在电影《2012》里,一个老喇嘛站在峰顶的寺庙,面对扑来的巨浪从容地敲响了钟声,镜头转移,滔滔巨浪淹没了寺庙。这座地球上最高海拔的寺庙,正是眼前的绒布寺。

  据说离珠峰仅20公里的绒布寺是观看雪山的最佳位置。晚上六点,翻滚的云海之下,正是我魂牵梦绕的珠穆朗玛峰。蓝天白云间的珠峰像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巍峨壮丽,肃穆庄严,耀眼夺目的冰雪世界尽收眼底,高原雪山特有的“旗云”姿态万千,一会儿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一会儿变成袅袅升起的炊烟。多少慕名而来的人都因为天气的原因无法看见珠峰,而此刻我更相信这一路上神灵的存在,因为珠峰就以这种方式无比清晰地矗立在我的眼前,近在咫尺,仿佛一阵风就能把我送上它的顶峰。

  当日落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珠穆朗玛峰顶时,雪山变成了淡淡的血红色。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暮色迅速降临,刚刚惊艳无比的珠穆朗玛峰,在三两分钟的光景中,变得黯淡无光、迷离遥远,那高大宏伟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我的呼吸那么沉重,这高原的稀薄氧气让我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我的心跳那么快,是因为看见了这世界屋脊上海拔最高的山峦!

  珠峰第一夜我是住在大本营藏民的帐篷里的。

  推开简陋的木门和挂毡,一阵暖流迎面而来,虽然夹杂着有些呛鼻的未完全燃烧的烟味,却让人有重回人间的感觉。炉火边的光,与简易照明灯相比更吸引人,大家围在炉火边、喝着甜茶、分享着糌粑肉干,无边际地聊天,男人毫无顾忌地抽着烟,家人般暖和的气息与我们怀念的生活方式没有异样。

  帐篷里的通铺横七竖八地睡了十几人,尽管早准备了氧气,后半夜时高反依然如约到来,似乎有千万只蚂蚁在脑勺里啃噬。肆虐的风猛烈地敲打着帐篷。因为高反无法平躺的我,斜靠在一堆看不出原色的被子上。我的呼吸短暂而急促,每一分都是痛苦,每一秒都是煎熬。我的双手指甲发紫,左手腕上唯一的银饰暗淡无光。藏民的被子有一股酥油茶的味道,似乎暖一夜都永远冰凉。万般难受之际,我甚至翻开《瓦尔登湖》,“我也想离开水泥,回到泥土中去。我们创造了物质,而丰富的物质却让我们更加物质。也许我们需要的并不比我们拥有的更多”。这一路风霜露雪、颠簸坎坷,看到这句,我在海拔五千四的帐篷里如醍醐灌顶:这不正是我要来主峰的目的么?沉重的呼吸中,朦胧的睡意和外面的风声交替,我感受到无法呼吸,猛然醒来间,总有生命是否到了尽头的怀疑。

  早上离开,我站在结了冰的绒布河边再次贪婪地遥望,想把这个我梦回了千万次的地方永远地记在心底。寂静的珠峰亦沉默着,冷观这些生命喘着粗气举步维艰。说再见也许遥遥无期,也许今生再不相见。珠峰那一夜,我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荒芜,人被寂静所征服,心灵在宇宙的纯与净中变得渺小而又明朗。而当我尝试着用一个小小人类的卑微,去体悟一座雪山的庄严时,我似乎触碰到了它,却怎么也写不出那种永恒。

  下山时候车碾在碎石路上颠簸,一车人无话,似乎各揣心事。透过车外的后镜看到山体已和阳光融为一体,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而我知道,我收获了一个怎样全新的自己。

   责任编辑:索朗卓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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