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有一天陈义胜上街去买菜回家做饭。现在对于他来说，华尔的家也就是他的家了。他买了很多牛肉，因为华尔喜欢吃牛肉。华尔说，美国人没有不喜欢吃牛肉的。那天他感觉有点不大高兴，因为买青菜的时候小贩跟他吵了几句。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个更让他高兴不起来的人。
那个人长的十分矮小，比陈义胜要低出一个头，并且很羸弱。陈义胜第一眼看到他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也不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于是他跟上去像看仔细一点。谁知道那个人一看到陈义胜，立刻就满脸惊慌地开始逃跑了，这下子他知道自己没错了。
他连菜和牛肉都不要，扔到一边去，一路追上去，直到抓住那个家伙。他不知道在自己的眼前畏畏缩缩的这个小子的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以前曾经是李二的手下，花名好像叫什么鼠的。
李二的手下被陈义胜一脚踹倒在地。他揪住这什么鼠的鞭子，把他拉站起来，“啪啪”地扇了他几个耳光，然后开始用拳头打他的腹部，并且一边打一边骂。
打了片刻之后，陈义胜不打了。他将什么鼠拖到墙角，把他按在墙上，又扇了他两个耳光，然后说：“李二在哪？你是不是跟他一起过来的？”
什么鼠的脸被他的巴掌扇肿了。他口齿不清地说不是。然后他又挨了两个巴掌。
“你不是跟他在一起？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鼠说：“李二跑啦啊，大哥，他早些时候跟长毛去闹去了，我不想打仗，所以就一个人跑来这里了，想不到遇到大哥你。其实我也不想搞你妹妹的，但是我不搞别人也一样会搞，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我不搞李二会揍我别人会看不起我的，你也知道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什么鼠说话像是一团面团一样，水混面，面和水，陈义胜根本听不清多少。但是他至少听懂了“搞你妹妹”这四个字。他一时间脑袋“嗡嗡”直响，然后他回过神来，用左手掐着什么鼠的脖子，然后拳头就往他的鼻子上打去。
大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没有人阻止他。他打了十多拳之后，什么鼠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接着他将什么鼠摔到地上去，抬脚就踢他的肚子，跺他的脑袋。这样几下子，他就杀掉了一个人。
什么鼠死了之后他还继续跺了几脚，然后他才发现对方死了。如果他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地走开，说不定还没什么事情，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在大街上，在一大堆好事者的围观中。于是他开始慌了。
围观的人们一看见他慌了，就围过去把他抓起来，然后把他扭送到官府。衙役们把他身上的钱都搜光了，然后把他扔到大牢里等候审讯，不管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杀头，至少也要流放。他其实应该可以想到他会没事的，因为他有一个洋鬼子主子，但是他就是没想到这一点。于是他在牢里悲哀地想了很多东西，像任何一个将死之人一样。
两个小时之后，陈义胜被人放出来了，衙役还把他的东西都交还给他。也就是在那天，华尔成为了“孔子”号的船长。
华尔成为了船长的时候，正值上海成为孤城之时。太平军从陆上已经彻底地控制住了上海的外围地区。
乱世正是出英雄的时候，他非常懂这个道理，他捉紧了这个机会，找到“泰记”洋行的老板杨坊，向他提出建议，希望他可以联合其他的上海富商，共同出资打造一支对抗太平天国的私人武装力量以保卫上海，而他则愿意担当这支军队的统帅，负责一切事务。
他单刀直入地，甚至用杨坊地看法来看，是毫无礼貌，不懂丝毫婉转地用了十分钟说明了他的一切想法，然后就唬住了这位大老板，让他心里一边不舒服这个老外的直接，另一方面却又被他的直率与热情所感染，随即同意了。
第二天，杨坊包了上海最好的酒楼，请来了十多位巨富，与华尔一起详细地讨论如何实施他们的护城大计。商人们最后与华尔签订了合同，大家都在上面按了红艳艳的手指印。
合同写明，富商们每月出钱支付军队的一切开支，士兵的月薪是100美元，军官是600美元，每攻克一座城市，就奖励军队45000至133000美元的赏金，赏金的多少取决于攻克的城市的规模。至于这些赏金具体如何分配，则由华尔全权负责。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制定预算，给这支军队提供足够多的资金以购买武器以及粮草，满足其运作的一切需要。
计划确定下来后，华尔就开始招兵买马了。
他找来了曾经跟他一起在墨西哥战争中拼过命的战友法恩尔德，以及与他乘坐同一艘远洋船来中国的白齐文。然后他们找到印刷厂，大量制作传单，雇人到码头上散发，招募士兵。
他有空的时候甚至会亲自四处跑来跑去拉人。他把失业的醉鬼水手从酒馆里鼓动起来，到各国的军营门口跟士兵搭讪怂恿他们当逃兵并加入这支薪水颇高的新军队。在一番努力之下，他们拉拢了两百多人。
陈义胜被华尔告知，要他负责招聘些中国侍从、向导。于是他找到了一些他从前当脚夫时认识的朋友。这些人都争先抢后的答应了，他们暗地里说，这个狗卖国贼现在跟了个洋鬼子，发财了。
2
陈义胜没有发财。可能是他没有捞钱的天分吧。华尔在的时候他没有发到什么财，华尔死后更是如此。他记得葬了Jimmy之后，他坐船回到上海，然后身上的钱就只够买半打馒头了。
他到处找过去的朋友，那些他曾提携过的朋友，但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他，甚至有人当面骂他狗娘养的鬼子狗。这些人正是当年那些一口答应当侍从当向导的人，这些人正是在华尔的军队里抢劫强奸的主力。
陈义胜被骂了几次之后就不想再去找这些人了，于是他离开上海，北上，最后在这个长满了老槐树的城市里存到几个小钱，买了辆人力车拉起客人来。
3
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块空地，上面竖着几根烧剩下的木头柱子。那里原来据说是一座什么庙，以前香火十分鼎盛的，后来被白蚁咬烂了木头，破坏了结构，就搬走了。某天一声晴天霹雳，一道闪电砍中了它，就把它点着，烧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在庙的外面，墙都已经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只剩下下面的一截矮墙，并且摇摇欲坠着。陈义胜不喜欢这里，但是流氓喜欢。每次回家的路上，他都能遇到几个小流氓坐在矮墙上笑他，骂他。
他们跳到他的面前，围在他的身边，绞尽脑汁地发挥想象力，编造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嘲笑他。他们说他小时候削尖脑袋钻进妓院里面去当龟公，说他车上放上他爹他娘的牌子插上几根点着的香去要饭，说他拉车的时候拉着拉着就拉到了贵妇们的床上去，说他这个，说他那个，拿他寻开心。他拿这些家伙没有办法，只能够低头走过。但是他们越是看到他懦弱，就越是欺负他，有时候甚至还像他扔点泥沙。
他会在私下想，假如我像以前那样，是华尔身边的人，你们这些王八蛋还敢这样吗？可是他也知道，华尔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护身符，他只不过是一个秘密，一个危险的秘密。它可能会激起某种感情，又或者成为某些人对着他脑袋砸砖头的借口。他是一个终生背负着巨大的包袱的人。没有任何得救的希望。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天总是已经黑了。邻屋的寡妇张嫂正在院子里晾她和她女儿的衣服。像往常一样，她循例地问了他一声“吃饭没有”。平日他总是会说“呵呵，已经吃过了”，哪怕他肚子其实空得连渣都没有。但是今天他不知为什么很老实地说“没有”。
张寡妇说：“我们正好准备吃饭，你也来吧。”
她是寡妇，按道理来说陈义胜是不应该答应她的。但是他却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没有别人在院子里的缘故吧，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吃饭的时候，张寡妇显得很羞涩，而她的女儿则很高兴有个人陪她一起边吃边聊。
在她们看着碗里的饭或者碟子里的菜的时候，陈义胜迅速地看了一眼张寡妇的脸，又看了一眼她女儿阿珠的脸。都很漂亮，各有优势。他有点感觉，他知道今天晚上若是不发泄掉，他很可能会睁着眼睛等天亮了。
4
开始时他是想着张寡妇的风韵，然后就是阿珠那刚发育的身体。再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记得那时候她是个所谓的“野鸡”，价钱低，辛苦，接待的客人几乎都是些穷人。他不想她做这种事情，那倒与道德观无关，而是他心疼她，但是他也不想把妹妹卖进青楼。
其实他对她是有感情的，那不仅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在那租来的小破房子里，只有一间房子，两张床，妹妹接待客人的时候，他就躺在房间的另一边，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蚊帐。妹妹的喘息声与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高音逐渐变得剧烈，老旧的床在猛烈地摇晃着，“吱呀吱呀”地呻吟着。妹妹尖叫了，毫不顾忌哥哥就在不远处。
一切似乎都已经被习惯了，但有些东西你永远也都不会习惯的。你怎么会习惯妹妹的叫床声？你怎么会习惯一个皮肤又黑又脏，牙齿肮脏地长满“钟乳石”的老男人压在自己年轻漂亮的妹妹身上疯狂起伏？
有一晚他妹妹连续接待了十多个客人，然后累得不行了，摊在床上就想睡，他把她拉起来，叫她去洗澡。她不愿意去，于是他大声地骂她，还打了她一巴掌。
妹妹哭着去洗澡了，回来的时候他抱着她。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只是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东西，然后双眼流出疲累的眼泪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就像是永恒的阴霾，让人只满眼只是自己面前的黑暗。他们两人不断地被一帮混混勒索。那帮人跟洪门有点关系，为首的人叫做李二。他们不仅仅是勒索钱，而且还经常对女人动手动脚。
本来对于陈义胜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多大的事情，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都是干那行的，还在乎那些东西的话还怎么活得下去。可是有一次也太过分了，十多个性欲暴涨的男人当着他的脸把她拉进房子里，两个时辰后才放她出来。在此期间他在外面又喊又拍门，跪着求他们放人。等到好不容易她被放出来后，她已经像女鬼一样憔悴，全身在发抖，双脚都已经站不稳了。后来她说，他们把她绑起来干。
本来事情就这样就算了，他们也没打算追究，也没有办法追究。但是有一次那些人又想这样干，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事情，于是就骂了他们几句。结果那帮人把她扛进房间里就揍，揍完就强奸，强奸完就揍。
后来李二还让他在衙门里当差役的兄弟以有伤风化为由拘捕了她。陈义胜花光了所有的钱，想救妹妹出来。可是最终，他得到的只是一具被扔出来的，饱受蹂躏的尸体。
其实在她被送进牢房不久后，她就发起了高烧，一睡不醒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妹妹，他居然从来没跟她发生过关系。
他有时候会偷看她洗澡。他想着她的肉体，那时候是多么的鲜活，无论再多的臭男人曾压在她的身上，曾把嘴巴吸遍她的每一寸皮肤，曾把她的腿怎么扳来扳去，可是她的身体却依旧是如此的鲜嫩，充满了生命力。
可是她就这样去了。而且死的时候模样还是那么的恐怖。这让他疯狂。想到这点，他真是连死的心都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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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陈义胜上街去买菜回家做饭。现在对于他来说，华尔的家也就是他的家了。他买了很多牛肉，因为华尔喜欢吃牛肉。华尔说，美国人没有不喜欢吃牛肉的。那天他感觉有点不大高兴，因为买青菜的时候小贩跟他吵了几句。然后在回家的路上，他碰到了一个更让他高兴不起来的人。
那个人长的十分矮小，比陈义胜要低出一个头，并且很羸弱。陈义胜第一眼看到他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反应过来之后，他也不能确定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于是他跟上去像看仔细一点。谁知道那个人一看到陈义胜，立刻就满脸惊慌地开始逃跑了，这下子他知道自己没错了。
他连菜和牛肉都不要，扔到一边去，一路追上去，直到抓住那个家伙。他不知道在自己的眼前畏畏缩缩的这个小子的名字叫什么，只知道他以前曾经是李二的手下，花名好像叫什么鼠的。
李二的手下被陈义胜一脚踹倒在地。他揪住这什么鼠的鞭子，把他拉站起来，“啪啪”地扇了他几个耳光，然后开始用拳头打他的腹部，并且一边打一边骂。
打了片刻之后，陈义胜不打了。他将什么鼠拖到墙角，把他按在墙上，又扇了他两个耳光，然后说：“李二在哪？你是不是跟他一起过来的？”
什么鼠的脸被他的巴掌扇肿了。他口齿不清地说不是。然后他又挨了两个巴掌。
“你不是跟他在一起？那么你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鼠说：“李二跑啦啊，大哥，他早些时候跟长毛去闹去了，我不想打仗，所以就一个人跑来这里了，想不到遇到大哥你。其实我也不想搞你妹妹的，但是我不搞别人也一样会搞，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且我不搞李二会揍我别人会看不起我的，你也知道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什么鼠说话像是一团面团一样，水混面，面和水，陈义胜根本听不清多少。但是他至少听懂了“搞你妹妹”这四个字。他一时间脑袋“嗡嗡”直响，然后他回过神来，用左手掐着什么鼠的脖子，然后拳头就往他的鼻子上打去。
大街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没有人阻止他。他打了十多拳之后，什么鼠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接着他将什么鼠摔到地上去，抬脚就踢他的肚子，跺他的脑袋。这样几下子，他就杀掉了一个人。
什么鼠死了之后他还继续跺了几脚，然后他才发现对方死了。如果他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地走开，说不定还没什么事情，但是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在大街上，在一大堆好事者的围观中。于是他开始慌了。
围观的人们一看见他慌了，就围过去把他抓起来，然后把他扭送到官府。衙役们把他身上的钱都搜光了，然后把他扔到大牢里等候审讯，不管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杀头，至少也要流放。他其实应该可以想到他会没事的，因为他有一个洋鬼子主子，但是他就是没想到这一点。于是他在牢里悲哀地想了很多东西，像任何一个将死之人一样。
两个小时之后，陈义胜被人放出来了，衙役还把他的东西都交还给他。也就是在那天，华尔成为了“孔子”号的船长。
华尔成为了船长的时候，正值上海成为孤城之时。太平军从陆上已经彻底地控制住了上海的外围地区。
乱世正是出英雄的时候，他非常懂这个道理，他捉紧了这个机会，找到“泰记”洋行的老板杨坊，向他提出建议，希望他可以联合其他的上海富商，共同出资打造一支对抗太平天国的私人武装力量以保卫上海，而他则愿意担当这支军队的统帅，负责一切事务。
他单刀直入地，甚至用杨坊地看法来看，是毫无礼貌，不懂丝毫婉转地用了十分钟说明了他的一切想法，然后就唬住了这位大老板，让他心里一边不舒服这个老外的直接，另一方面却又被他的直率与热情所感染，随即同意了。
第二天，杨坊包了上海最好的酒楼，请来了十多位巨富，与华尔一起详细地讨论如何实施他们的护城大计。商人们最后与华尔签订了合同，大家都在上面按了红艳艳的手指印。
合同写明，富商们每月出钱支付军队的一切开支，士兵的月薪是100美元，军官是600美元，每攻克一座城市，就奖励军队45000至133000美元的赏金，赏金的多少取决于攻克的城市的规模。至于这些赏金具体如何分配，则由华尔全权负责。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制定预算，给这支军队提供足够多的资金以购买武器以及粮草，满足其运作的一切需要。
计划确定下来后，华尔就开始招兵买马了。
他找来了曾经跟他一起在墨西哥战争中拼过命的战友法恩尔德，以及与他乘坐同一艘远洋船来中国的白齐文。然后他们找到印刷厂，大量制作传单，雇人到码头上散发，招募士兵。
他有空的时候甚至会亲自四处跑来跑去拉人。他把失业的醉鬼水手从酒馆里鼓动起来，到各国的军营门口跟士兵搭讪怂恿他们当逃兵并加入这支薪水颇高的新军队。在一番努力之下，他们拉拢了两百多人。
陈义胜被华尔告知，要他负责招聘些中国侍从、向导。于是他找到了一些他从前当脚夫时认识的朋友。这些人都争先抢后的答应了，他们暗地里说，这个狗卖国贼现在跟了个洋鬼子，发财了。
2
陈义胜没有发财。可能是他没有捞钱的天分吧。华尔在的时候他没有发到什么财，华尔死后更是如此。他记得葬了Jimmy之后，他坐船回到上海，然后身上的钱就只够买半打馒头了。
他到处找过去的朋友，那些他曾提携过的朋友，但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他，甚至有人当面骂他狗娘养的鬼子狗。这些人正是当年那些一口答应当侍从当向导的人，这些人正是在华尔的军队里抢劫强奸的主力。
陈义胜被骂了几次之后就不想再去找这些人了，于是他离开上海，北上，最后在这个长满了老槐树的城市里存到几个小钱，买了辆人力车拉起客人来。
3
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块空地，上面竖着几根烧剩下的木头柱子。那里原来据说是一座什么庙，以前香火十分鼎盛的，后来被白蚁咬烂了木头，破坏了结构，就搬走了。某天一声晴天霹雳，一道闪电砍中了它，就把它点着，烧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在庙的外面，墙都已经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都只剩下下面的一截矮墙，并且摇摇欲坠着。陈义胜不喜欢这里，但是流氓喜欢。每次回家的路上，他都能遇到几个小流氓坐在矮墙上笑他，骂他。
他们跳到他的面前，围在他的身边，绞尽脑汁地发挥想象力，编造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嘲笑他。他们说他小时候削尖脑袋钻进妓院里面去当龟公，说他车上放上他爹他娘的牌子插上几根点着的香去要饭，说他拉车的时候拉着拉着就拉到了贵妇们的床上去，说他这个，说他那个，拿他寻开心。他拿这些家伙没有办法，只能够低头走过。但是他们越是看到他懦弱，就越是欺负他，有时候甚至还像他扔点泥沙。
他会在私下想，假如我像以前那样，是华尔身边的人，你们这些王八蛋还敢这样吗？可是他也知道，华尔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护身符，他只不过是一个秘密，一个危险的秘密。它可能会激起某种感情，又或者成为某些人对着他脑袋砸砖头的借口。他是一个终生背负着巨大的包袱的人。没有任何得救的希望。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天总是已经黑了。邻屋的寡妇张嫂正在院子里晾她和她女儿的衣服。像往常一样，她循例地问了他一声“吃饭没有”。平日他总是会说“呵呵，已经吃过了”，哪怕他肚子其实空得连渣都没有。但是今天他不知为什么很老实地说“没有”。
张寡妇说：“我们正好准备吃饭，你也来吧。”
她是寡妇，按道理来说陈义胜是不应该答应她的。但是他却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没有别人在院子里的缘故吧，否则他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吃饭的时候，张寡妇显得很羞涩，而她的女儿则很高兴有个人陪她一起边吃边聊。
在她们看着碗里的饭或者碟子里的菜的时候，陈义胜迅速地看了一眼张寡妇的脸，又看了一眼她女儿阿珠的脸。都很漂亮，各有优势。他有点感觉，他知道今天晚上若是不发泄掉，他很可能会睁着眼睛等天亮了。
4
开始时他是想着张寡妇的风韵，然后就是阿珠那刚发育的身体。再然后，他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他记得那时候她是个所谓的“野鸡”，价钱低，辛苦，接待的客人几乎都是些穷人。他不想她做这种事情，那倒与道德观无关，而是他心疼她，但是他也不想把妹妹卖进青楼。
其实他对她是有感情的，那不仅仅是兄妹之间的感情。在那租来的小破房子里，只有一间房子，两张床，妹妹接待客人的时候，他就躺在房间的另一边，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两层薄薄的蚊帐。妹妹的喘息声与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高音逐渐变得剧烈，老旧的床在猛烈地摇晃着，“吱呀吱呀”地呻吟着。妹妹尖叫了，毫不顾忌哥哥就在不远处。
一切似乎都已经被习惯了，但有些东西你永远也都不会习惯的。你怎么会习惯妹妹的叫床声？你怎么会习惯一个皮肤又黑又脏，牙齿肮脏地长满“钟乳石”的老男人压在自己年轻漂亮的妹妹身上疯狂起伏？
有一晚他妹妹连续接待了十多个客人，然后累得不行了，摊在床上就想睡，他把她拉起来，叫她去洗澡。她不愿意去，于是他大声地骂她，还打了她一巴掌。
妹妹哭着去洗澡了，回来的时候他抱着她。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只是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东西，然后双眼流出疲累的眼泪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那时候他们的生活就像是永恒的阴霾，让人只满眼只是自己面前的黑暗。他们两人不断地被一帮混混勒索。那帮人跟洪门有点关系，为首的人叫做李二。他们不仅仅是勒索钱，而且还经常对女人动手动脚。
本来对于陈义胜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多大的事情，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都是干那行的，还在乎那些东西的话还怎么活得下去。可是有一次也太过分了，十多个性欲暴涨的男人当着他的脸把她拉进房子里，两个时辰后才放她出来。在此期间他在外面又喊又拍门，跪着求他们放人。等到好不容易她被放出来后，她已经像女鬼一样憔悴，全身在发抖，双脚都已经站不稳了。后来她说，他们把她绑起来干。
本来事情就这样就算了，他们也没打算追究，也没有办法追究。但是有一次那些人又想这样干，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事情，于是就骂了他们几句。结果那帮人把她扛进房间里就揍，揍完就强奸，强奸完就揍。
后来李二还让他在衙门里当差役的兄弟以有伤风化为由拘捕了她。陈义胜花光了所有的钱，想救妹妹出来。可是最终，他得到的只是一具被扔出来的，饱受蹂躏的尸体。
其实在她被送进牢房不久后，她就发起了高烧，一睡不醒了。
有时候他会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妹妹，他居然从来没跟她发生过关系。
他有时候会偷看她洗澡。他想着她的肉体，那时候是多么的鲜活，无论再多的臭男人曾压在她的身上，曾把嘴巴吸遍她的每一寸皮肤，曾把她的腿怎么扳来扳去，可是她的身体却依旧是如此的鲜嫩，充满了生命力。
可是她就这样去了。而且死的时候模样还是那么的恐怖。这让他疯狂。想到这点，他真是连死的心都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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