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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

时间:2023/11/9 作者: 美文 热度: 11791
王龙

  家乡六月的风会记住每一穗麦子的香。

  清明过后,绿油油的麦苗铆足了劲,蹭蹭地往上蹿。几番风雨曝晒,绿毡似的麦田便被漂染成了杏黄色。

  从麦子翻出杏黄色开始,家乡的风便染上了淡淡的香。像是麦叶被烈日烤出来了的汁水,甜甜的,涩涩的,带有一点花的香。

  孩子们是这还未成熟麦子的第一批“检验者”。由于麦子未完全成熟,麦粒中富含碳水化合物,入口甜而微涩,软糯可口。孩子们大多三五成群,趴在田垄上,偷偷扯过一把扎手的麦穗,三两下便搓去了麦芒。轻轻一口气,吹去麦壳。一把麦粒入嘴,脸上的微笑和微微泛起的红晕,便是对麦子最好的肯定。

  若孩子们是第一批“检验者”的话,那么第二批便是那村口老槐树底下的一口口石臼了。妇人们洗净了荒置了半年的石臼,石臼肚子里的青石板便像是涂了油,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倒入一盆麦粒,兑上少许清凉的井水,神秘的味道便从石杵的一升一降间迸发。浓稠而清冽,像水果糖。每日清晨总会有“嘭”“嘭”的声响掠过村庄的屋脊,伴随着鸡鸣,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开始。舂好的小麦入锅慢煮,一股浓烈的香味便在锅盖的一张一合间逸出,醉醒了仍在梦乡的“懒汉”。

  时间像石臼裂痕中渍满的麦浆一样,在铢积寸累间恍然流逝。热浪将杏黄色的麦子炙烤成了焦黄色,忙碌的麦收来了。

  麦收的日子,累人的日子。六月的太阳像一团火球,剥离大地上的每一滴水分。火红的收割机突突突吼个不停,所经行之处,只留下满地齐脚踝的枯黄的麦茬,散发着麦秸香。一路大口大口吐着黑烟的铁皮车,装得满满的,摇摇摆摆将麦子入了仓。收割机只收大田,河边、坡上的麦子都要用传统的方式收割。男人们头顶草帽,肩搭毛巾,在麦田中挥舞着镰刀,背后凝成了一片“盐碱地”。

  到了傍晚,火烧着半边天的晚霞。收割好的麦子未来得及运回家中,于是便扎成捆,摞的小山高,盖上蛇皮口袋,防止露水。乡村虽民风淳朴,但大概总有懒汉,老是想着不劳而获,偷盗之事不能完全杜绝。于是男人们便就地搭起小棚,成了麦田里的“守望者”。天一擦黑,便燃起一小堆火围坐着。劳累了一天,无人说话,只有柴火的噼啪声。火苗的蓝尖掠过人脸,冷一阵,热一阵。细长的烟杆上系着烟袋,烟斗中的烟叶缓慢地从暗变红再变暗。鞋子上的泥渍被烤得粉干,鞋面斜织的针脚被拱出了的小孔也被固定成型。间或有人向火堆中吐一口痰,一簇火星顺着火苗而上,转刻黯淡。

  漫天的星星眨巴着眼,夜深了。聒噪了一整天的知了安静了下来,棚中传来了阵阵鼾声。四下里只有那堆堆未燃尽的柴火,忽明忽暗。

  晚风携着麦香在空旷的麦场上奔跑,跑进了每个人甜美的梦乡。不信你看,他们睡觉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新麦入囤,满屋子都是麦香。忙活了一季的男人在树荫下坐了下来,“汇报”着各家的收成。孩子们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比脸大几倍的蒲扇,殷红的西瓜汁在嘴角和衣领作了一幅又一幅让妇人头疼的“佳作”。大黄狗追着小花猫,绕着大树打趣。小花猫也学大黄狗,累得伸长了舌头。驴子拉动著碾盘,麦子被磨成了雪白的面粉。偶一抬头,天灰蒙蒙的,雨点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面粉在妇人手中被揉成了拳头大小的面团,大束大束火苗拥裹着锅底。厨房云雾缭绕,馒头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密雨斜织,炊烟笼罩下一望无际的淡黄的麦茬,吐着热气,腐烂着芳香。像“鸡初叫,席子嫌冷了的时候的迢遥的梦”。

  这梦一定是甜的。

  麦子的味道,家乡的味道。人们忙碌着,喜悦着,把日子过得一丝不苟,红红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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