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是一种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应新,衣着随时尚流行,饮食也随时尚风行。
宋之前,人们饮末茶,之后饮叶茶,我的祖父辈们饮红茶,父辈饮花茶,我则饮绿茶,不是不喜欢红茶花茶,是我周围的人皆饮绿茶,随大流呗。绿茶之中,一阵饮碧螺春,一阵饮龙井,前一阵子还时髦过一种叫“青山绿水”的茶。以前沏茶时是先放茶后注水,现在则是先注水后放茶,我不知其中的道理,也是随大流。喝酒同样如此,困难时期,南北多用散装的红薯酒,之后是瓶装的高粱白。一地与一地也不同,有尚曲酒者,有尚烧酒者,且每个阶层似乎都有自己的崇尚。我与一位外地学友久别重逢,席间他坚持要喝洋酒,因为他富了,喝完后意犹未尽,于是改成了烧酒,终于露出了草根本色。
高糖高脂高蛋白曾是国人饭桌上的追求,可时下人们对此避之不及。以肥肉为例,过去官方有种说法:“中国是块肥肉,谁都想吃。”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将肥肉当做美食。割肉要膘,挂油更佳。羊身上最肥的地方是尾巴盖,由油脂构成,蒙古跤手中的夺魁者其奖赏就是一条尾巴。猪身上最肥的地方在肚下,此处宜制红烧肉块。炒菜若想提味,非猪油不可,炼了油的肉渣,还可入馅做饺子包子。若将猪油一匙直接入碗面中,那才够滋味。梁文蔷是梁实秋先生的女公子,抗战时在重庆的南开中学念书,那时她的最高享受便是一匙猪油,“偶然母亲托人给我带来一小罐加盐的猪油,我就可以拿一勺白白的猪油拌在热饭中,香喷喷地滑滑地就可以吃下一大碗饭。这是很难得的享受。”我也曾将此等享受言与时下的年轻人,遭来的是好一顿奚落揶揄,“真恶心!”但那时胃里的确迫切需要这样的东西,今人即便有所需,也会不自觉地受到心理排斥而不敢为。谁操纵了这种心理暗示,并使之成为大众的集体无意识,时尚,还是时尚。
如今油炸的天津麻花、高糖的闻喜煮饼、高胆固醇的爆炒肥肠、纯肉的狗不理包子等等传统名吃的失落,皆与人们胃口的时尚有关,胃口的变化即导致了饮食的变化。时尚在变,你跟着时尚不得不变,但有一些东西却不会变。无论他人如何的不屑微视,如今一盘炒鸡蛋、一碟猪头肉仍是我的最愛,因为那是我孩童时代的极膳,这种食品的烹饪意味着要过年了,或有贵客登门了。一个人成年以后的口味,幼年时期即已形成,更确切地说,你的口味,就是你母亲的厨艺。
选自《编辑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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