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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书与卖书

时间:2023/11/9 作者: 飞天 热度: 15956
刘晋寿

  数十年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收藏了多少书。一搬家,才发现,它很多,堆在屋子里,简直就是一座小山。面对它们,我束手无策。家里本来有个四门书柜,但早已放满了书。怎么办?想来想去,决定再买一个五门新柜,估计这下就能解决问题。

  书柜买来了,就搁在客厅里。我开始整理堆在客厅里的书报杂志。它们当中最早的出版于上世纪四世年代,有一本叫《四个妇女领袖》的小册子,写蔡畅、邓颖超她们长征的故事。有1966年出版的《红卫兵不怕远征难》、1973年出版的《中国小说史略传》(鲁迅)、1976年出版的《毛主席诗词》、1985年出版的《遵议会议文献》、1991年出版的《中国少儿百科全书》——这套书是金昌市一位叫崔凤兰的女士送给我女儿的,上面题词是“勤于思考,奋发进取,长大成为有用人才”,书价130元。女儿今年大学毕业,考上了研究生,跟她谈起过这本书,她说:“这套书太陈旧了,有了新的百科全书。”我无意再买新的,这两年,我一有空就看它,但我怀疑,最终是否能将它读完。我收藏的书,大部分是文学作品,古今中外的都比较齐全。八十年代初购书很狠,那时拿56元的工资,有时购书就是十几块钱。多年来,书店一直是我最爱去的地方,每到一个城市,都要去新华书店转转。《海子的诗》是从北京王府井书店买的,《中国共产党历史》是从渭源县书店买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世界简明史》、《中国通史》是从临洮县书店买的,《徐志摩诗全集》是从兰州书店买的,《尤利西斯》是从定西书店买的,《新月派诗选》是从南京市栗水县书店买的。

  买书并不是一件易事。它与你的知识、阅历、爱好、工作、理想都有密切关系,与你所处的环境、经济状况密切相关。工作是第一的,你要搞好某项工作,你就得弄清楚某个领域的发展趋势及其变化情况,你得关注这方面的信息,订阅杂志,进行研究探讨,以帮助改进工作方法,提高工作效率,丰富成果。我当过十多年的中学语文教师,与之有关的书报杂志及教学资料很多,至今还保留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渭源二中部分同学的作文。后来改行了,搞行政工作,就买了大量这方面的书籍,如《中外领导思想史》、《领导科学概论》、《社会心理学》等;当秘书,又买了《通用秘书学》、《270种应用文写作方法》等。书当然好,好就好在它是你的帮手,是你的老师,它会丰富你,拓展你,引导你,改变你。读书,就是和人亲切交谈,深刻交流。以最短的时间谈最多的话,以最简便的方式,阐述最深刻的道理。读书明理,所以说开卷有益。有句名言叫“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读书,就是打开思考的大门,思考就是弄清问题。一句话,读书的终极点是为了提高素质和工作能力。知识与能力成正比。读书越多,视野越开阔。

  每个人都有业余爱好,我的业余爱好是文学。工作在不断变化,经济状况在不断改善,但一个人的爱好是不会改变的。健康向上的爱好会使我们受益终身,你爱好什么,才会为它去拼搏,也才会在爱好中自由飞翔。你所爱好的领域是你施展才华的理想之地。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辈子没有个爱好的人,活得过于简单、乏味、无聊,没有爱好是悲哀的。我们为了什么才活在这个世界上?

  与爱好有关,我买书的重点在文学方面。刚参加工作时,订阅了大量文学类杂志,如《飞天》、《人民文学》、《诗刊》、《小说月报》、《十月》、《收获》、《当代》等。太多了读不过来,有限的工资收入,也不容许滥订,有人建议多读名著。于是,订阅的杂志减了下来。后来女儿考上湖南农业大学,又订阅了《世界农业》,从这本杂志上可以了解国外农业状况,了解发达国家农业现代化的历程。在我的藏书中还有书画、医学、体育、音乐、宗教、旅游、金融、政治、历史、经济方面的,但以文学方面的为主。这些书不是全读了,更不能说读懂了。读书还是要有重点,有的读了好几遍,有的只匆匆翻了翻。

  在我收藏的书中,有一部分是增送的。朋友们出了书,就给一本。也有不相识的朋友送的,送了书,彼此就成了朋友。无论谁送的,都要翻翻。在这个年月,大家都不容易。我大哥送我一套《中国历代散文选》。藏书中,《零点,与壁钟对话》、《爱的磔刑》、《野诗全集》、《娜夜诗选》、《一把麦粒》、《王韶华文集》、《祖国的高处》都很不错。我买书,妻子从来不反对,她自己也买了不少,《泰戈尔抒情诗选》就是她买的。买来书,就在扉页上签上名,注明购于何时何地。2002年后买的名著都写上女儿的名字,是为了鼓励她多读书。

  买书是凭着热情、爱好、理想、需要,是高兴的事儿。买一本上好的书回家,见了人都是乐滋滋的,心头洋溢着自豪感。有客人来家里,徘徊在书柜前,你会很得意。人本来是靠思想站立的嘛。书是智慧的源泉,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一个不爱书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而卖书则不然。它是疼痛,是伤心事。那么多书堆积在你面前,房子有限,书柜有限,往那儿搁?有些书由于不慎湿过水,发霉了;有些书,破损严重,残缺不全;有些书不重要了,你得处理掉。从那么多书中拣出它们,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你得爬在书堆上,一本本挑选。特别是报纸,挑选起来很费劲儿。平常不去注意,但真要处理掉,又舍不得。所以,从书架上取下来,又放回去;放回去,又取下来,反反复复。绝大多数文学爱好者,在仕途上不得志,经济上又贫困,书是他们真正的财富,谁又舍得拿去称斤过两,以废品的名义和极低的价格卖给收废品的呢?书页上有他们的指印,有他们的呼吸,有他们的汗水和心血,有他们的叹息和泪水,有他们的愤怒和无奈,卖掉它们不等于卖掉自己的良心,不等于出卖自己的灵魂?有勾划过的地方,有批注过的地方,有剪贴过的地方,那都是你的心跳,生命在那里剧烈运动过,心灵在那里强烈震颤过啊!

  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我穿着一身旧衣服,坐在地上,挑选出要卖的书报杂志,把它们用塑料绳捆起来,搁在门洞里。星期天要去卖的时候,又觉得丢了魂似的,不踏实。又把几捆书打开,从中挑出几本。唉,有什么办法。爱是没有理由的,它超越了理性。我从一家面铺子借来一辆脚踏三轮车,将一捆捆从五楼提下来的书装上车。这天,天气不好,要下雨的样子,风冷嗖嗖的,直往袖筒里钻。刚一出大门,就有几个收破烂的围上来,嚷着要买。有一个还高声说他要挑几本好书看,且愿意出好价钱。我哪有心思跟他们纠缠,冷冰冰地说:“不卖!不卖!”蹬着三轮车到了一个废品收购场。定西城里这样的收购点很多,看来这门生意有利可图。

  到了门口,停好车,正要往里搬,有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小伙子走上前,挑起书来。看他学生模样,又听他自己说“爱好文学”,我就不再询问什么,放慢卖书的节奏,任他挑拣,还把狄更斯的《艰难时世》挑选出来推荐给他。废品收购场里堆满了各钟各样的废品,纸箱、塑料、铁器、酒瓶之类的,有几个人在那里忙乎。书报并不多,业主是个哑吧,嗷嗷叫,以手代言。他老婆忙跑出来和打我招呼,忙着过秤。那个“爱好者”也帮我把书报杂志往秤上搬。过完秤,有几捆已经散了,到处都是书,无处落脚。在灰暗的废品场,它们算是最“白净”的,薄命的书和露出锐牙的玻璃们堆在了一起,和废铁们堆在了一起。忙乱的人们过来过去,用脚踩着,每踩一脚,我就咬一次牙,闭一下眼睛。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儿,蹲在地上,挑出一本油印的诗集,翻着,大概是纸白的原故吧,她可能要拿去在背面画画。看一眼乱七八糟、臭气熏天的废品场,我还能说些什么!拿了钱匆匆离去。那个小伙子追出来,喊着要给钱,我说:“送给你,不要钱!”他真诚地说声“谢谢”。我看到了三十年前的我。青年人!他还有激情和希望。但愿,三十年后,他不要像我一样来废品场。不过,对我来说,那声谢谢就足够了。何况还有那个小女孩儿呢。何况,卖旧书的钱,付过一袋白面钱,还有剩余。

  我满足了,找到了安慰。不过,我有了在老家建一个“农家书屋”的想法,在最后时刻到来之际,我要把自己的藏书全部捐给书屋或可能的“爱好者”,绝不再廉价卖给废品收购站。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责任编辑 子 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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