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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得岛海边的一朵红红的玫瑰

时间:2023/11/9 作者: 莫愁·小作家 热度: 10877
8月是罗得岛最浪漫的季节。

  海面上帆船点点,虽然那是富人的享受,但也可以成为穷人的风景;海浪拍打着缀满贝壳的礁石,轻重得当,仿佛担心把礁石拍碎;站在海边,海水散发出我最喜爱的海藻的味道,这大自然的馈赠,让我的嗅觉迷醉;有的海鸟从弗吉尼亚飞来,有的海鸟往缅因州方向飞去,但它们都要在我们面前盘旋,仿佛它们已经知道我刚刚去过那里;岛上那些大得离谱、豪华得不像话的房子,依然骄傲地占据着岛上最佳的地理位置,虽然一百年前的主人已经不在,但它们依然看着远方,看着大海,看着海上的帆船和海鸥,像一百年前一样。

  从地图上看,罗得岛州的州府叫“普罗维登斯”。从字面看,这个地名对于中国人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再看看其英文Providence(按普通名词解释,即天赐;天堂;天意),才知道它的确配得上做罗得岛州的首府。有着米开朗基罗天顶画《西斯廷教堂》里的蔚蓝的海水的罗得岛,我们就更能理解它的州府为什么叫“天堂”。

  “罗得岛”和“罗得岛州”通常被我们混称。更多情况下,人们认为罗得岛州就是一座具体的岛;或者,罗得岛州就是在岛上。这都只对了一半。罗得岛州作为美国最小的一个州,其全名是罗得岛与普罗维登斯庄园州,这也是全美最长的州名,由于州名太长,人们便在习惯上称它为“罗得岛州”。罗得岛州的版图包括与马萨诸塞州和康涅狄格州相邻的大陆部分,以及伸入大西洋中的、以新港为主体的岛屿部分,我们通常所说的罗得岛指的便是伸入海里的这一部分,即狭义的“罗得岛”,是罗得岛州最具特色、最为精华的部分。当然,由于整个罗得岛州版图很小,从该州的任何地方到海边都不会超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所以它又被称为“海洋之州”。

  这是8月中旬的第一天,我们在普罗维登斯这一侧租住的民宿里吃完早饭,做完清洁,关上大门,就算是成功退房。开过两座跨海大桥,我们来到了新港那边的罗得岛上。

  天蓝得让人目瞪口呆。没有一丝云彩的天上,只有一枚硕大的、独自燃烧的太阳。有海岛,有蓝天,有阳光,生活便更像生活。

  走在罗得岛上,既是走在现实中,也是走在历史的长廊里。差不多是在400年前,殖民者在这座当时还是荒岛的土地上烙下了最初的脚印。印第安人把这座岛卖给清教徒时,它连名字都没有。就像欧洲人给新大陆本来没有名字的地方一一贴上欧洲的地名那样,这片本属于印第安人的荒岛易手之后被贴上了“罗得岛”的标签。

  “罗得岛”其实是个希腊名字。在爱琴海的东南部,在作为希腊文明起源地的克里特岛的东北方向,就有一座小岛叫罗得岛。作为希腊的第四大岛,它离希腊本土很远,却与土耳其隔海相望。我发现,用老欧洲的“罗得岛”来命名新大陆的这座荒岛,显然不是照搬照抄,当属于神来之笔,命名者显然是比较了两座岛的共同之处。虽然美国的罗得岛濒临大西洋,但从其风光看,碧蓝的海水,陡峭的岩壁,令人产生一种置身于地中海的错觉。

  8月的阳光,一点也不吝啬;它照着富人,也照着穷人;它怀抱百年大树,也让小草通体透明。走在8月,走在阳光下,走在罗得岛上,就是将整个人交给阳光,交给海风,也交给自己散漫的遐想。

  罗得岛新港海边南端,是游人最爱去的地方。在这里,罗得岛以柔软的曲线伸向海中,形成一个不明显的半岛,确切地说是一个弧形的海岬。朝西看,可以看到罗得岛州的大陆部分;往南、往东看则是浩渺的大西洋。站在这海岬,我忽然想起了卞之琳的那首叫《半岛》的诗:

  半岛是大陆的纤手,

  遥指海上的三神山。

  小楼已有了三面水,

  可看而不可饮的。

  这一天是周六,海边的游客特别多。有放风筝的,有漫步的,有坐在海边看书、发呆的。8月的阳光虽然有点火辣,但海风总能把温度调节到宜人的程度。开车到海边停下,从车上搬下躺椅、遮阳傘、书、狗和一天的饮食。也看书,也看海;看大海的时候看书,看书的时候看看大海,人文与自然在天地之间获得了和谐,肉体与精神在知识与自然之间达到了一种平衡。在这个全美最小、最早宣布脱离英国的海边之州,“自由”被这8月的阳光和海水解释得格外清楚。

  正往前走着时,忽然一个画面深深地吸引了我。在海边草地的长椅上,一对约莫70岁的老夫妇面朝大海悠闲自得地坐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更多的时候则是看着海、看着天发呆。老妇人穿一件蓝色的背心,尽量让自己暴晒在阳光下;她的头上戴一顶遮阳帽,帽子上别着一朵红红的玫瑰。吸引我的正是这朵玫瑰。它是远近唯一的一点红色,而这一点红色立刻被我上升到了美学的高度。我想起王尔德说过的,美是不实用的。这顶遮阳帽,如果没有配上这朵玫瑰,遮阳的效果一点不会差;这顶遮阳帽,即使配上了这朵玫瑰,遮阳的效果肯定不会因此变得更好。所以在我看来,老妇人遮阳帽上的这朵玫瑰,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唯美主义。

  一朵红红的玫瑰,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装饰,但人在70岁时,还在意、还记得在帽子上别一朵玫瑰,这就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也是一种追求美学的生活。罗得岛上8月的太阳,很响亮,也很宁静;天依然蓝得可以照见我们的灵魂,而我们的灵魂也像一座打开了所有门窗的屋子,任海风自由贯穿;海水轻柔地拍打着岸边的礁石,那些礁石在这座岛还不叫“罗得岛”的时候就在那里;点点白鸥像被风吹乱的音符,在阳光中变奏出不同的乐章。老妇人帽子上的这朵红红的玫瑰像一朵小小的火焰,把人类对美的向往悄悄地点燃。我不禁想起苏格兰农民诗人彭斯的那首诗《红红的玫瑰》:

  啊,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啊,

  六月里迎风初开,

  啊,我的爱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奏得合拍又和谐。

  玫瑰被彭斯写进这首诗之后,天下的诗人再用玫瑰表现爱情,都会被王尔德指责为“庸才”。但是,用一朵红红的玫瑰来装点我们的生活,让它在罗得岛8月的阳光下绽放,这一定是对生活的热爱,也是对唯美主义生活态度的最好实践。

  绕过这处海岬,我来到19世纪美国的交通大王、铁路大亨范德比尔特的故居“听涛山庄”。坐在这座豪华得不可思议的老宅的石阶上,看着远处的海浪用白色的牙齿舔着礁石,看着朝海平线飞去的海鸥,不断浮现在我眼前的还是那朵红红的玫瑰。

  陈义海:教授,比较文学博士(博士后),双语诗人,翻译家,中国作协会员。兼任江苏省比较文学学会副会长,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客座教授等。主要从事跨文化研究、文学翻译和诗歌创作。出版各类著(译)近三十种。曾翻译出版《傲慢与偏见》《鲁滨逊漂流记》《苔丝》、“格鲁儿童文学系列”等。其第一部英文诗集《西茉纳之歌和七首忧伤的歌》2005年在英国出版。曾两度获得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诗歌奖、散文奖)等。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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