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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与鸽(外一篇)

时间:2023/11/9 作者: 翠苑 热度: 15116
储广童

  作者简介:

  褚广童,1983年生于宁夏固原,毕业于陕西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现就职于常州广播电视台,业余文学爱好者,市作家协会会员。

  蚕

  至今也不知道,那片生我养我的黄土地是否大面积养过蚕,或许有,或许没有,也没有去考证过。小时候养过蚕,想来应该是小学二三年级,那个时候养蚕只是孩子们的小把戏。

  春季开学了,就有高年级的男孩子们开始倒卖蚕蛋(卵)了,蚕蛋装在用完的搽脸油铁盒子里,一小片一小片的白纸上,有的密密麻麻,有的稀稀落落,反面会写上数目,想必卖的时候数起来太麻烦。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记得多少钱一个了,可能一块钱能买几十个吧。那个时候一块钱对于我们来说,已是大钱了,花大价钱买蚕蛋当然马虎不得,买的时候就仔仔细细地看,因为蚕蛋太小,只有距离很近才能看清楚,中间凹下去太多的,孵不出来,只有那种略微凹一点的才是好的,每张纸上都会有意无意地挑出来几个,然后让卖家再补给几个,补了几个便觉得得了便宜,心想着或许回家哪些凹下去的也能孵出来几个。

  买回来了当然得小心翼翼,装在戳了小圆孔的搽脸油盒子里,贴着焐着,有了温度蚕蛋就开始孵化了。晚上睡觉也是贴身焐着,有意思的是那时候家里都是土炕,天冷了大人们就多煨一些柴火,一不小心炕就会很烫。蚕蛋孵化的那些日子,小伙伴儿们一大早到学校,第一件事儿就是掏出小铁盒交流观摩一晚蚕蛋的孵化情况。这时候时常会看到有的小伙伴拉着个脸,不用问,准是蚕蛋被滚烫的炕给烫死了。有的小伙伴还抱着希望,希望能听到一些好的消息,却又不好意思拿出来给大家看。于是在大家再三央求下,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原来灰黑色的蚕蛋变成了浅灰色,中间深深地凹了下去,用指甲一挤,很容易就破了,一点汁液都没有了,于是便死心了,只好再去买,好不心疼。孵蚕蛋便成了一件大事,即便是每天都揣在身上,偶尔换个贴身的衣服,一不小心温度来去太大,蚕蛋也孵不出来。幸好孵蚕蛋只要10天左右的时间,不然得操多少心。那段时间也是男孩子们上课最容易开小差的时候,尤其是快要破壳而出的那几天,蚕蛋由灰黑色变成带一点点蓝灰的时候,就预示着蚕要破壳而出了,那个时候,一堂课不自觉地就要掏出来看好几次,看着一条条的破壳而出,既紧张又兴奋,不过可别看得太久,一不小心,辛辛苦苦孵出来的蚕就会被老师收缴。

  蚕儿出来了,就要吃东西了。其实小时候不知道蚕是吃桑叶长大的,不是不给吃,是因为压根儿村子里就没有桑树。直到上了中学,才知道村里有一棵桑树。后来确实看到过,长在一户姓马人家院墙的西边,紧挨着狗窝,一条大黑狗伸着舌头,拖着铁链子,凶神恶煞地跑来跑去,就连经过的大人们都躲着走,更不要说小孩子了,所以只能远远地张望一番。没有桑叶可吃,那蚕儿吃什么呢?想来大家都知道蒲公英,我们那儿把蒲公英叫黄黄苔,想必是因为蒲公英花开一团团、一簇簇、一片金黄。蚕儿孵出来的时候,田头地角和苜蓿地里的黄黄苔也刚冒出嫩叶儿,于是揪几片嫩叶儿回来给蚕儿吃,刚出生的蚕儿,小的估计只有一两毫米那么长,当然也很脆弱,甚至一片份量沉一点的叶子,放的时候稍不留意都会把它压死,所以,蚕儿刚出来的时候,放两三片叶子便足够了。蚕从出生到变成蚕蛹应该有40来天,期间蜕4次皮,一个星期左右蜕一次,从一两毫米长到六七公分,黑乎乎的身子到最后变得白白胖胖。蚕第二次蜕皮之后,食量逐渐变得很大,小铁盒子也养不住了,便换到纸盒子里。早上起来到房前屋后揪一点黄黄苔,要是没有就撸一把榆树叶儿放在盒子里,中午放学回来的路上随手揪一些黄黄苔,晚上从一个盒子倒腾到另外一个盒子,将盒子清理一遍,放在炕边上,安静的夜里甚至能听到蚕咬叶子发出的清脆的响声。蚕蜕皮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翻腾不得,一定要耐着性子去等,稍微一碰便有可能皮蜕不下来,蚕就会死。当然炕也不能太热,大人们煨炕的时候,不留意要是把柴火捅到炕头,心心念念养大的蚕儿也会被烫死,所以又得小心,炕太热了就给蚕盒子下面垫本书,瞌睡轻了还好,要是瞌睡重,娃娃们又该恓惶了。

  不知怎地,养了两三回,每次都养得白白胖胖的,本以为会吐丝变成茧,然后破茧而出,产下一片卵,或许来年还能倒腾买几个小钱儿。奈何要么被榆树叶儿撑死了,要么变成茧了,心急火燎地等着出来产蛋,捧着茧动来动去,愣是给晃荡死了。到了四五年级,学习也渐渐忙了,也能帮家里干点活儿了,便没有再养蚕了。

  不知道那株桑树还在不在,想必现在村里的娃娃已很多年都没有见过蚕了……

  鸽

  说起鸽子,又是一桩伤心事儿……

  现在回老家,很少再看到成群结队的鸽子了。或许是没有人养鸽子了,或许是也不能养鸽子了。偶尔有信鸽飞过,或许来自千里之外。小时候村里人养的都是土鸽子,和后来见到的信鸽和肉鸽比起来,个头小很多,轻盈、机灵。

  鸽子胆儿小,喜欢落在高处。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几孔窑,平原上的窑不像陕北的窑洞是依着山、傍着坎儿挖出来的,村里的窑洞多是用土坯箍起来的,模样小,只有门,没有窗,顶上是平的,方便晾晒谷物。一般坐落在院子的东南角上,家境富裕的人家会在窑洞上再盖一间土木结构的房子,或许是因为盖得高,所以叫高房子。房檐两头拐角处,叫做码头,砌墙的时候专门留一个洞,大多是放一些平时不经常用到的物件儿;也有一些懒鸟儿图省事儿在里面做窝生蛋,一般都不长久,就会被娃娃们发现,弄得个鸟飞蛋打;当然也是养鸽子的好地方。鸽子晚上可以不被惊扰地休息,白天还可以在高房子顶上晒晒太阳,好不惬意。

  那个时候,村子里养鸽子的人家也不多,可能只有三两户。村南头的是一户姓马的人家,养了一群鸽子,不知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干亲,平时见了就喊一声“干爷”。其实很早就开始惦记养鸽子了,想让父亲跟干爷要两只鸽子养养。央求过父亲几次,或许是鸽子金贵,或许是父亲健忘,一直未果。

  说起养鸽子还要从一顿酒说起,雨天的村落,男人们便会分朵儿聚在一起下棋、搓麻将、打牌、喝酒、打平伙(买一只40来天的羊羔,蒸成一碗一碗,吃一碗付一碗的钱,临了再给蒸羊肉的人家给两三碗肉)。记得也是一个雨天,父亲早上便出门了,到了下午四五点也没有回家,母亲说肯定是去谁家喝酒了,于是,母亲便安排我去找父亲回家吃饭。偌大的村庄,找人断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找,一来丢颜面,二来说不定自己还在找人的路上,要找的人已经回家去了。村里一家小卖部便成了包打听,小卖部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容易问到讯息。小卖部的人说,父亲去南头子谁谁谁家了,于是便一路寻了去。雨天找人说容易也容易,没有拖拉机的轰鸣,要是谁家喝酒,离老远就能听到划拳的声音。于是便在村南头的干爷爷家找到了父亲,也看到了屋檐下一排躲雨的鸽子,它们看到陌生人“咕咕咕”地叫个不停。父亲有些喝多了,声音很高,满脸通红,去的时候,酒场子也快要散场了,出门的时候,我拽着父亲的衣角,指了指屋檐下的鸽子。看得出父亲有些难为情,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便给干爷说:“干大,娃娃一直说要两个鸽子呢,你看要是有就……”干爷倒是爽快,说这几天刚好有一窝小鸽子满月了,踩着凳子从码头洞里掏出来两只,一只白鸽、一直灰鸽。干爷交代说回家把鸽子翅膀上的羽毛剪了,不然鸽子会飞回来。我跟父亲一人抓着一只回了家,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鸽子翅膀上的羽毛给剪了,又让母亲把码头上的洞给收拾出来,垫了点麦草,把鸽子放了进去,算是安了家。

  刚好是暑假的时候,也有闲心和时间操心鸽子,一大早便把鸽子从洞里抱出来,翅膀上羽毛很短,只能贴着地皮飞,扑腾几下重心不稳很快就会掉下来。想必也是想老鸽子了,“咕咕”叫个不停,奈何又飞不了多远,扑腾累了就会吃上几口。特别喜欢那只白鸽子,嘴巴、鼻子和眼圈都是粉色的,眼睛很大,炯炯有神,或许从刚开始便有了亲疏之分。

  过了一段时间,忘记了多久,两只鸽子便能从地上飞回窝里了,也会飞到屋顶上,跑来跑去。看着飞过来、飞过去的鸽群,“咕咕咕”叫个不停,也会跟着飞一段,或是羽翼未丰,又会折回来。鸽子很好照料,放一点谷物、一点水,几天都不用管。夏秋时节,除了雨天,其他时间甚至都不用管,鸽子早出晚归会自己出去觅食。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小鸽子也长成了大鸽子,早出晚归,也满心期待着这一对儿鸽子能早点生蛋孵出鸽子来,算算40来天一窝,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一群了。

  有一天放学回来,祖母说,好像那只灰鸽子好几天不见回来了,心里一惊,才意识到已有好几天没留意过了,有些懊悔。又眼巴巴地等了几天,每天依旧只有白鸽子飞回来,“咕咕咕”叫个不停。父亲说迟早这只也会飞走,串门的人说,收拾收拾还能蒸一碗肉。或许是灰鸽子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种亲疏之分,跟着别的鸽群飞走了。当然更舍不得吃了这只白鸽子,想想就觉得残忍。没见过杀鸽子,听父亲说,鸽子是弄一盆水,淹死了放了血,再收拾了吃。

  没过多久,白鸽子也好几天没有回来了,又过了好几天,也没有回来,祖母说不会再回来了,便死了心,码头上的鸽子窝又被一些不常用的物件儿塞满了……

  柔软城市

  远处,淡黄色的塔吊,旋转着修长的吊臂,描绘着日新月异的城市。在川流的人群、城市的天桥、或是自家的阳台,时常会有一瞬间、一刹那,熟悉的城市变得坚硬、陌生。城市诱人又令人迷茫,城市富足又粗俗,深刻的孤独,咄咄逼人的喧嚣,社会学、建筑学中的城市如此生硬。

  在坚硬的城市中,或许每个人的内心都是孤独的,总渴望用柔软融化内心的孤独,让坚硬的城市变得柔软。这是我的城市,也是你的城市……

  午后,从高耸的建筑出来,疲惫、饥饿,甚至有些眩晕,顿觉时光老了。这时光,老在了午后的车马喧嚣里;老在了杨柳枝条的轻拂中;老在了僻静角落的书卷里。心神游四野八荒,脚步在胃酸的催促下走向另一堆建筑,抛开琐事,将一切删繁,寻觅小店,吃了碗8块钱的湖南米粉,似乎意犹未尽,又在对面吃了碗重庆小面,剁椒香袭,令人陶醉。

  平日,一周总会给远在北方的母亲打一两通电话,这么多年便成了习惯,中秋节每天给母亲打一两通电话,母亲倒有些不习惯。从电话里得知一家人团聚过节,高兴之余有些伤感,已有11年不曾陪家人过节了。找出旧年母亲来时带来的一捧地衣,仿佛看到了雨后母亲在田野里弓着身子捡拾的情景,顿时泪眼婆娑。地衣本是蒸包子吃最好,奈何不会,浸水泡软,做了羹汤,嘴里弥漫着故乡泥土的芬芳。

  两个人的江南烟雨天,我撑着一把大伞,你挽着我的胳膊笑靥如花,去菜场跟挑担卖菜的人儿买一把青青豆角、一缕鲜嫩绿韭,几根七扭八歪的丝瓜。回家洗净,烹煮几样素色小菜,甚至不带一点荤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吃得惬意、舒心。平凡、琐碎的日子亦是生活真味。

  年过30,童心早已远去,多了份沧桑,多了份沉重,身边的朋友虽不多,确真真切切、贴贴心心地好。忙碌之余,相聚一隅,敞开心扉,总嫌时光短暂。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知音世相惜,概不如此。是夜,小伙伴畅聊已近10点,忆及儿时,想起田园,说起葡萄,竟驱车几十公里赶往乡下友人的苗圃去摘葡萄,黑灯瞎火,狗吠此起彼伏,满地泥泞,葡萄虽酸涩,几人相视一笑,内心却甘甜。

  除去睡觉的时间,每天大半的时间,你我都跟身边的同事日升而出,日落而归,虽时常忙碌,偶尔抱怨,却也时常温馨。一束鲜花、一盒生日蛋糕,围拢一起点亮蜡烛,许个小小心愿。为了布置我们的空间,来不及吃饭,顶着烈日,赶往夏溪,盆盆罐罐、花花草草,布置妥当,精致如斯,引来众多艳羡。相聚总是缘,且行且珍惜。

  在坚硬的城市,我们都平常如斯,卸下一身沉重,安静的生活在恬静的内心世界里,抱朴守拙,揽一片时光于流年,抛却忧烦沧桑,聆听岁月静好。携一缕馨香于锦年,给城市一份浅笑回眸,让城市变得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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