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需要条件。能够与鲜花意外相逢并深情对视,一定行走着春天的脚步,相偕染绿了原野的春风、春雨。但不同的花在不同的季节开放,是不是与品性有关?怕是没有人说得清楚。我则对于笑傲西风的丛菊、凌寒报春的红梅和冰山孕育的雪莲,始终怀有深深的敬意。
意外和偶然也是花的命运。如人的遽然的遭际。常常需要无常的解释。一个放牛娃随性的一声吆喝,惊飞了一塘白鹭,也有几茎荷花在翅翼下夭折;一头懒驴在耕作的田头打滚,刚刚绽放吐蕊的蒲公英惨遭蹂躏……残酷、平庸或者美好随时可能发生。一次恶毒的倒春寒,会使许多的单纯饮恨终生。不能轻慢的是一见如故的不期而遇。在溪水弹奏的琴声中,在草色遥看的视野里。那就是人生的奇遇。一瞥之间的怦然心动。该是多少世轮回积存的情缘?最为忘情的开放,在你的面前。初绽的卉片沾有晶莹的露珠,晶莹得嗅觉都变得通透;蕊芯舞动娇媚的绒棒,绒绒的姿致满含着羞怯;特有的馨香让呼吸变得急促……一下子,你发现自己一直喜欢和期求的,也一直喜欢着自己……曾经渴望满目的姹紫嫣红,却走着落叶杂沓的小径。许多的时间是在烟头的明灭中度过,顶棚的寂寥单调着夜晚也单调了心绪。意外地与鲜花相逢并且对视。翕动一下鼻翼,让芬芳的气息灌满肺部,沉醉于充满柔情的特异的感觉......刹那儿即是永恒。只一个会意的眼神儿,整个人仿佛获得了洞穿一切本质的能力。或者周遭遍布恶意,所以,那充满善意的美好,让人心头发热,并藉此理解了生存的意义。最悲哀的是面对灿烂的开放熟视无睹,暴殄天物地漠然处之……既没有发现花开的目的,也不知自己为何来到人世,更辜负了两情相悦的真诚相遇。那一刻,仿佛聆取了上帝的喻示:得意或者失意都不重要,只要心中有爱,最终必能找到知己。
初放的鲜花……最为忘情投入,毫无顾忌地展示最為美好的姿态和最为芬芳的内心,没有一丝杂念地直抵纯粹……那种境界拒绝轻蔑。无可回避地让人思考人生。我们每天活着,活着每天的幸福快乐还是屈辱、苟且?一味地饕餮于物质盛宴是不是有负人世的一次历程?世间最美好的味道是那无比鲜活的气息,让人无意之间形言情动……
与初放的鲜花对视会惊觉有趣的灵魂太少。也惭愧曾经一次次觥筹交错、逢场作戏和曲意逢迎。很多时候自以为努力地思考,却不过重复搬弄自己的狭隘,或远或近,偏见都在遮蔽真相。如今才知道有一种解读直达人心。从此再不会恐惧夜晚的荒凉。
一个善意的问候,一个友好的关怀,一个会心的微笑,瞬时缤纷了整个天空。
面对一朵蓓蕾的功德圆满,你会发现季节的走向。许多的神谕都借助平常,关键在于能否很好地链接昨天与明日的故事。记住,只要心中怀有希望,总有一朵鲜花为你开放.....即便等待,也未必需要整个春天。
2021年5月5日
一只鸟在看着我
……
一只鸟看着我。一只素不相识的鸟看着我。久违的故友那样站在我的面前,双眼圆睁,一瞬不瞬,像是满肚子话语无从说起似地,欲说还休地缄口不言。
它不是一只本地的鸟。本地的鸟只有麻雀。俗称“家雀”。“家雀”有着外地的鸟儿没有的精明世故,出行总是成群结队,很少单独行动,知根知底的邻居那样,永远投之以不信任的目光,更不会予人面对面交流。还有乌鸦,黑得异常透彻,总是自以为是地呱噪不停。
这是一只来自远方的鸟,和麻雀大小差不多,却美丽得让人心动。他的身上呈浅灰色,肚皮微微发白,灰白浑融淡雅,濡染的水墨似地氤氲甜润;它的翅膀下部缀有红黄相间的斑点,黑色的尾巴横添几道白杠,短而粗的尖喙一片红艳;最令人惊奇的是它的明亮的眼睛下面,垂落一道深刻而且有力的黑色,像是凝固的泪滴,凝固得结痂黑化,仿佛标记孤苦凄惨的遭遇……
它静静地看着我,带着天使般的柔情,给人满怀的关爱和不期而遇的温暖。
它从哪里来?我不知道。也不能问。它为什么来?我不知道。也不能问。面对它的目不转睛,我也目不转睛,彼此心领神会地沉默不语。
季节已经进入深秋,无花果树的叶子落尽了,曾经无比繁茂的荫丛失却了往日的自信,有如繁华落尽的尽显窘迫,枝干没有了水分一样枯瘦,沉厚阔大的叶子在树下一团拥挤地蜷缩……而那美丽无比的素不相识的小鸟,就在糙秃的枝头站着,站成晚秋的一树风光。
一位信使吗?从不知界域的地方赶来,想要告诉我远方的花开月落;一位故知吗?惊诧我的满头白发,徒然慨叹岁月的残酷无情;还是错过归期滞留他乡的流浪儿?几经辗转,意欲寻求庇护之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在看着我,在我的小院的无花果树上,在我寂寞和孤单的时候。
一只鸟,一只素不相识的鸟,在我的窗前与我深情对峙,久久地,想要尽情倾诉却又欲言又止。
2021年3月17日
作者简介:
李长英,1951年生于吉林省公主岭市。1977年毕业于延边师专。退休于滨州日报社。一辈子从事新闻,却热爱散文,并且有着自己独自的切入角度和书写方式,作品注重特异感受的挖掘和整体韵律营造,活脱浑厚、跌宕放逸,既有描写之精微,也有鞭辟之冷峻。在《青年文学》《山东文学》《时代文学》《百花洲》等著名刊物发表有作品,在华艺出版社出版散文集《告别夏夜》。著名散文家刘烨园先生在《作家报》(1991年2月7日)发表评论:“李长英:交响乐的尝试”。刘烨园先生在文中说:“他写印象,在印象中时空交错,抒发、想象铺天盖地,有历史的哲学的个人的人类社会的......他驰骋得弥弥漫漫,既感性又理性,如此恢弘令人吃惊。”近年来,因退休后没有了工作牵绊,重新开始散文创作,也期待自己的作品有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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