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是个善良的老人,逢年过节掸檐尘,总是绕开燕巢,问其缘由,很平淡的一句,燕子也要过日子。是啊,燕子也要过日子!
燕子从不在窝里乱拉屎和乱扔垃圾,所以家里的水泥地面上,每天都会落下一些燕子的粪便以及其它的垃圾。婆婆从无怨言,每天都为它们清扫。
上周五回家吃晚饭。发现天井里又多了两只鸟巢。三十平米的天井里居然栖居了十多只燕子。
原来的一只鸟巢是做在壁灯上面的,如扇形的灯罩一般罩在墙上。新的鸟巢,一只如同旧的,另一只很奇特,做在阳台下的墙上角,三个墙面都有支撑点。长大约有三十厘米,最宽处大约二十厘米。出口处有十厘米开阔。进出口开在朝东方向,越往里越宽大。巢里有两只小燕子不时地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不时有两只大燕子轮番进巢。我想,这一对可能就是小燕子的爸爸妈妈,在外面觅到了食衔回家喂小燕子的。
家里人不多,冷不丁多出我和老公两个人来,燕子有点不习惯,一动不动警惕地守在距巢一米开外的铁丝上。如静物一般的燕子,乌黑亮泽的羽毛,肚子上是雪白的绒毛,远远望去,有点像缩微版的小企鹅。
唯恐扰了它们清静、祥和的氛围,我默默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享受着这人与自然的和谐一幕!
许久没有听到来自大自然的声音了。听那鸟鸣,一声接着一声,委婉而又动听。尤其是那划过长空的燕子,一声脆啼,似一曲平缓的乐曲中加入了几个跳跃的高音符,有一种空旷辽远的大气,余韵缭绕,让人荡气回肠。
我饶有兴味地注视着燕子的一举一动。只见它们时而展开轻巧的翅膀飞出去觅食,时而盘旋在天井上空,呢喃着,雀跃着,如音符一样撒在空中,时而踩在晾衣竿上怡然自得地用尖嘴梳理自己的羽毛,时而还有一两只钻进自己小小的巢,相互依偎,盈盈燕语,绵绵情意,说着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
一股暖暖的感觉油然而生,小小的巢分明就是一个温馨的家!
正如“春江水暖鸭先知”一样,燕子的归来预示了春天的开始。
这春的使者,令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动情,欣然命笔,留下了众多脍炙人口的佳作。或惜春伤秋,或渲染离愁,或寄托相思,或感伤时事,意象之盛,表情之丰,非其它物类所能及。
最早的见于《诗经》,“燕燕于飞,差池其羽。”“燕燕于飞,颉之颃之。”“燕燕于飞,上下其首。”作者对燕子轻盈飞翔的姿态,悦耳的鸣声,作了生动形象的描写。翻开唐诗宋词,也随处可见燕子的身影。晏几道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描出了一幅淸凄的庭院画卷,绵绵的春雨中,燕子双飞双栖,唯词人独立于落英缤纷的庭院之中,一种惆怅的心绪跃然纸上。冯延巳的“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绘出了一幅凄韵悠然的相思之图,其悲情之苦,思情之切,让人为之动容,继而潸然泪下。范成大的“晴丝千尺挽韶光,百舌无声燕子忙”则道出了燕子衔泥筑巢,辛勤劳动的繁忙景象。崔道融的“海燕频来去,西人独滞留。”以燕归与人不归相对比,抒发了羁旅游子的思乡之情……
凡此种种,证明了燕子在人们的心目中已不再是普普通通的益鸟,它已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象征,成为人们生活中美好意念的寄托。
据说,这里明年就要拆迁造厂房了,我为小燕子辛辛苦苦筑就的巢即将毁于一旦而感到悲哀。到那时,我的燕子,你又将到哪里去做巢?哪里才是你永远的家?
我只能盼着拆迁能晚点,再晚点。
想象着,若干年后,老屋被钢筋水泥的建筑所替代,便再也没有了燕子可以容身的空间。早衰的地球上也已经没有几棵树可以容它们歇脚,到那时,它们只能将就地歇息在高高的电线杆上,不时像秋千一样荡着头尾,凄凄地叫。等我们孩子的孩子出生时,他们会不会认为燕子的家就是电线杆?这就如少时的鲁迅所言,“先前单知道西瓜是从水果店里出售的罢。”我,不觉有些伤怀。
坐在家里敲打着键盘的同时,我也疏远了燕子,没有这次的回乡,我也许真的就把燕子给忘了,就像我忘了“曲巷”、忘了“老井”、忘了“檐雨”一样。
在这个城市,聆听鸟声已是一种期盼,邂逅鸟声无疑令人颤动。怕只怕,那鸟声最后会变成绝唱!
作者简介:
乔青云,笔名一河蓝意。定居于美丽的太湖之滨——无锡,供职于江苏省天一中学。喜欢文学,喜欢品茗,喜欢音乐,喜欢背着相机去旅行,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更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用文字记录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多篇文章发表于国家级、省级刊物,散文集《此情可待》于2012年5月由江苏省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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