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吃饭、睡觉、上班、去夜校,是很有规律性的。毛毛跟家里人说起时,家里人都说那还要怎么样?天天都是那几样事,都不用操什么心,到月底还一个仔不少?难怪他们不会理解?因为他们是看天气做事的,跟着季节做事的,就不可能有标准的规律性。所以是农民,只有等哪一天农业都科学化,机械化了?也许他们就知道规律性的好处,也知道规律性的坏处了。那样也就明白毛毛说的是什么了。
有时候把一句话说跟能理解的人听,好象又没多大意义,总想找个不知道人倾诉,却成真的不理解了,也是一桩苦恼的事。就象毛毛说他的工作,实际上就是他的生活,他的生活是单调的,枯燥无味的,缺少温暖和关怀的。毛毛只想说他的遭遇,把受到的冷遇和心中的苦倒倒,也算是适当的减压。他的情况只是现实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只是千千万万的打工者的一点写照,说写照他们不懂,干脆跟他们讲打工有打工的苦来得直接,那就不考虑他们明不明白,接不接受他的观点。反正讲出去了,心里也就感觉好些。毛毛每次写信都是长篇古文的,非得把人耽搁半天,字太狂草,还夹杂着一些新词新意,一时半会搞不明白,搞清楚了就没多少白天了。每回毛毛的父母都批评毛毛,说他都写的是些什么东西,看半天看不明白,还得拿去找人看,还是弄不明白,以后就简单点,真够折腾人的,毛毛收到回信无语,只有静静的发半天呆算了。
毛毛的公司在中兴公司里面,毛毛住在中兴之家里面,那是位于深圳南山的中心地带,商业相对发达的地方。对面是愉康、南航、光大、亿利达、离深圳大学都很近。深大是最早办的一所大学,刚起步,只能算是有实无名,毛毛去那里面看过电影,去大学后面的校园玩过,管理很差,最多的不是学生,而打工者,最多的就是三陪,随处可见的是搂搂抱抱,钱与欲望的交易。毛毛认为太肮脏,去了就不想再去。后来想去的时候却进不去了,那里面杀了人,封闭式管理后,也变得全国有名,正规化了。
平湖,毛毛不知道平湖在哪里。毛毛买了一张深圳市的地图,捉摸了半天,要到平湖必须经过宝安-龙华,再就是观兰—平湖。前些天毛毛的传呼机上给他留了个电话,说是自己的一个堂姐在那里的一家电子厂上班。堂姐家平时离得远,好不容易去一回,也没见上面。说是毛毛的堂姐,毛毛也不认识,这是好不容易隔得最近的一位亲人。堂姐没来看过毛毛,治安差,比较乱,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出门总是担惊受怕的。相互之间在预约的电话里报了对方的姓名,家庭、成员。毛毛认为无误后,决定去看看自己的姐姐。理由只有一个,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反正自己光棍一条,没什么可怕的。
毛毛走在楼下,准备上车的时候没零钱,就被卖票的人赶下了车,正好旁边在卖体育彩票,刮刮奖,马上刮马上兑。毛毛狠心买了十块钱的,一张都没重,毛毛又买十块钱的,还是没重,连五块钱的安慰奖都没有,眼看一百元所剩无几,对那两万元的诱惑难分难舍地离去。
毛毛闻不得气油味,一闻就晕车,中巴车一路狂巅,只差没把肺、苦胆都吐出来。到了平湖,毛毛在指定的地点下了车,再按预留的电话打过去找人。传呼机那东西,没手机方便。一个小小的数字机刚出来还要千多块,上面还只能显个姓氏代码,其余看到的就是几个阿拉伯数字。对方根据姓氏来估计留电话的人是谁,再把电话打过去。中间这个过程特别漫长,那东西?现在送给人用都感到烦。毛毛顶着烈日,晒得头上冒油才等来堂姐的回话。毛毛下车的地方离她们工厂还有好几里地,不通车,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摩托车。
毛毛从小商店出来,摩托车又再一次蜂拥而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刚下车时毛毛说不坐,一个个将信将疑地才散开,毛毛才从夹缝中挤出来。骑摩托车的人看毛毛没走,直接进了小店,一双双眼睛象豺狼一样地早盯着毛毛的一举一动。骑摩托车的青一色的是当地人,成群集队,拉帮结派,见着陌生人就宰,碰到异地口音就敲,遇到单身出门的就抢,摩托车成为一股无形的大帮派,也成为深圳特区的一大害。致使一提起“摩的”就深恶痛绝。
毛毛听不懂粤语,当初刚来听着粤语就象听洋文,叽哩哇怪的不知道讲什么,最大的一个问题,当地人听不懂普通话,没法交流。毛毛记得自己做领班的时候,人事部分了个新工人给他,就是个广东女孩,毛毛给她交待了半天的工作,女孩是一句话不吭,原来是对方根本不明白毛毛讲的是什么?女孩急得呜呜大哭,搞得毛毛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最后毛毛只得跟她找个翻译,可想连普通话都不懂的,找份工也不容易。毛毛也在地摊上买了本广东话,学来学去也讲不出别人的调,原来地上的东西都是译音,根本就不准,既不是地方的,也有别于标准的,最终毛毛还是搞不明白广东话到底讲的是啥。
毛毛说他们是一群豺狼,并且一点都不为过。明明一块钱的,偏偏每个人嘴里吐出来的都是要五块,毛毛说从南头到平湖坐两小时都才五块,坐不上十分钟的路程就要喊五块,简直就是“杀黑”!简直就是车匪路霸,跟钻山豹一样的土匪,想在深圳生存下来真不容易。
毛毛迫于无奈,因为一开口人家就知道他不是当地人,更不是在当地上班的人,一是口音不对,二是地址不熟。毛毛只好挑了辆年纪大的人的摩托车,年纪大的人总是要厚道些,相对必较安全。
东弯西拐,摩托车在羊肠小道上飞奔了十余分钟,毛毛把心都提在嗓子眼上。摩托车一路上巅簸,屁股都挨不着座垫,毛毛真怕摔跤,出门不要紧,弄得个四肢不全的回去那才是大事。开车的人只顾赚钱,多跑两趟,自己都豁出去了,哪管毛毛的死活。骑车的不觉得怕,坐车的人可是心惊肉跳。
毛毛下车一眼就看见了堂姐,堂姐看见他给骑摩托车的人五块钱,知道毛毛被人宰了。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弟弟,大老远的去看望她,还要吃那样的亏?立马上去揪住对方论理,旁边在那里候客的摩托车仔,一下上来七八个。叽哩哇怪的,气势汹汹扑上来。毛毛立马制止,劝自己堂姐,为了几块钱惹他们不值,飘泊在外求财不求气,求不了财就只求个平安!那一群豺狼一样的家伙才横鼻子竖眼地悻悻散去,毛毛为此捏了把冷汗,一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二是自己堂姐还要在那里上班,见面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毛毛说那真的是自己的堂姐,原来自己在春节回去的时候顺便把呼机留给堂哥的,堂姐打电话回去时堂哥告诉她的。深圳分特区内,特区外。从地图上只知道是一个区,究竟相隔有多少距离?谁也不清楚。当初堂姐给他电话也是抱试一试的心情打的,没想到毛毛真的会去,姐弟见面格外的激动,看见堂姐眼里的泪花,毛毛也情不自禁变得眼眶湿润,眼睛一眨,滚下两行泪水,在城市里太久,太孤单了,太需要亲情的原故……
亲情啊!总是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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