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古代,气象学还不是一门成熟、独立的学科,但观测天气气候的变化,却是自古就有的人类科学活动之一。殷商时代的甲骨文里就有文字记载气象方面的观测资料,殷墟甲骨文卜辞中也有天气预测和实况的记载。
测风量雨不简单
古代最原始的测风器主要用于测量风向。
用布帛之类挂在竿上,后来改用鸡毛做成条形或扇形的羽葆,风吹羽葆扬,与羽葆指向相反的方向即为风向。条形、扇形羽葆的重量不同,古人分别称作五两、八两,使用时可因地制宜,比如楚地风小,宜用五两;北方和沿海风力较大,宜用八两;等等。
除观测水平方向的风外,古人也观测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旋风以及方向混乱的乱风。例如,把自上而下吹的风叫作“颓风”,也叫“焚轮风”,自下而上吹的风叫作“飙风”,也叫“扶摇风”等,可见对风的观测非常细致。
《左传》中还首次论述了“八风”(即八种风向),与现代气象观测学中的基本风向定义是一致的。
世界上第一个给风定级的人,是我国唐代的李淳风。他官居太史令,集数学家、天文学家和气象学家于一身,公元645年著《乙巳占》记载了测风环境、测风工具和测风办法,把风力分为八级:一级动叶,二级鸣条,三级摇枝,四级坠叶,五级折小枝,六级折大枝,七级折木飞砂石或伐木(折木),八级拔木树和根。这八级风,再加上“无风”和“和风”(指温和、尘埃不起的风)两个级,合为十级。这和现代气象观测学对风级的描述已经非常接近了,比英国的“蒲福风力等级”早了一千多年。
最早的测雨器记载见于南宋数学家秦九韶所著的《数书九章》(1247年)。
该书第二章为《天时类》,收录了有关降水量计算的四个例子,分别是“天池测雨”“圆罂测雨”“峻积验雪”和“竹器验雪”。其中“天池测雨”所描述的“天池盆”已经和现代气象观测所使用的雨量筒非常接近了,而方法上则采取“平地得雨之数”来度量雨水,堪称世界上最早的雨量计算方法,为后来的雨量测定奠定了理论基础。
书中把“降雪”也纳入“降雨量”的范畴,只可惜,在降雪量测量方面,只实测降雪的厚度,并没进一步折算为降水量。
到了明清时期,测风量雨有了集中的场所——观象台,不仅有气象观测,还有天文观测。各地州、县也承担着观测任务,凡有灾异现象,特别是风灾、雨灾等气象灾害,都必须呈奏,诸如《晴雨录》《雨雪粮价》之类,各地官员也有大量的有关当地天气、气候及气象灾害的奏折。如今,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还珍藏着大量古代有关天文地理、黄河水文、气象灾害方面的资料。
与现代测雨工具最接近的当数“乾隆测雨台”了,它以黄铜制造,为圆筒型,筒高一尺五寸,圆径七寸,置于测台之上,用于量雨,测台正面书有“测雨台”三个大字,旁边则是“清乾隆庚寅五月造”的字样。
測量湿度有绝技
我们通常说的“空气湿度”一般都是指“相对湿度”,它是空气中实际水汽压与当时气温下的饱和水汽压之比,用百分数表示,百分数越大,表明空气湿度越大。
古人当然不知道相对湿度的百分数,但大致的空气干湿概念还是有的:湿度越小表示空气越干燥,湿度越大表示空气越潮湿。早在西晋,傅玄就有一首《炎旱诗》问世,诗中的“河中飞尘起,野田无生草”就写出了空气的干燥和旱情的严重。宋代梅尧臣的《梅雨》诗中就有“湿菌生枯篱,润气醭素裳”,其中的“润气”就是潮气、湿气。古人甚至还能根据空气湿度的大小进行天气预测,唐代黄子发著的《相雨书》里便有“壁上自然生水者,天将大雨”“石上津润出液,将雨数日”等记载。
空气湿度肉眼是看不到的,怎样大致评估出空气湿度的大小,其实就涉及空气湿度的测量了。
我国是最早发明测湿仪器的国家。东汉王充在《论衡·变动篇》中曾经谈到,琴弦变松,天就要下雨。琴弦变松,是天变潮湿、弦线伸长造成的,表示空气湿度较大。可见,古代的弦琴也可当作原始的空气湿度测量仪器。现代毛发湿度计中的“毛发”,其实就是对古代琴弦的微缩和精确。
元末明初娄元礼在《田家五行》一书中也说,如果质量很好的干洁弦线忽然自动变松宽了,那是因为琴床潮湿的缘故;出现这种现象,预示着天将阴雨。他还谈到,琴瑟的弦线所产生的音调如果调不好,也预兆有阴雨天气,这其实也是因为变松宽了的弦线,其音准敏感度降低了,合乎科学道理。
在《史记·天官书》中曾提到一种把土和炭分别挂在天平两侧,以观测挂炭一端天平升降的仪器。这其实就是原始的“湿度计”。原理是:天气干燥了,炭就轻,天平就倾向于土;天气潮湿了,炭就重,天平就倾向于炭。也就是古人说的“燥故炭轻,湿故炭重”。《淮南子·泰族训》曰:“夫湿之至也,莫见其形,而炭已重矣。”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湿气到来的时候,人是看不见的;但是炭已经表现出沉重了。这就进一步阐明了这个测湿仪器能测量出看不见的水汽多少。显然,这样的测湿仪器在测量方式和精确度上,比“琴弦测湿“又进了一步。
最接近现代湿度计的测湿仪器的发明者,当数清代发明家黄履庄。1656年出生的黄履庄,发明或改进过许多光学仪器(如探照灯、望远镜、显微镜),也发明过许多“验器”,其中的验冷热器,就是现代“温度计”的雏形;而验燥湿器,就是现代“湿度计”的雏形,它利用弦线吸湿伸缩的原理,测量空气中的湿度,比瑞士人索修尔发明的毛发湿度计早了一百多年。
观云也能识天气
天上的云,姿态万千,变幻无常。通过看云,常常可以识别阴晴风雨,预知天气变化。
我国古代劳动人民也很重视云的观测,《诗经·小雅·信南山》曰:“上天同云,雨雪雰雰。”意思是说,下雪的云,在天空中是均匀一色的。的确,冬季下雪之前,云层常常是比较均匀的高层云,而当下雪时,就变成雨层云了,云的分布同样也比较均匀。
唐代李肇《国史补》中也有“暴风之候,有炮车云”的话。炮车云就是底部平坦,云顶隆起,群峰争奇,渐渐顶部伸展,呈砧状,很像炮车。“底部平坦,云顶隆起”可以是浓积云;当砧状结构形成时,那就绝对是对流强烈的积雨云了。
古人还根据云层的形状、薄厚、颜色及其变化,总结出了一系列“看云识天气”的谚语,有的还流传至今。
和“暴风之候,有炮车云”类似的天气谚语有“天有城堡云,地上雷雨临”。其中的“城堡云”和“炮车云”形状相仿,都是可以产生雷阵雨的云体。
不仅有“看云预测雨”的谚语,也有“看云预测晴”的谚语。如“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这里的“鱼鳞斑”指的是一种透光高积云,这种云体比较高,也不厚,一般预示着持续晴日。
随着劳动人民观云测天经验的积累,天气谚语越来越丰富,于是就汇集成书,便于集中参考。在唐代有关民间天气经验的书籍中,最有名的是黄子发的《相雨书》。这本书收集了唐代以前的一些天气预测经验,有些至今还很有价值。例如书中说:云中出现黑色和红色,就会下冰雹。而现在进行人工防雹作业时,也必须判断是否有雹云,其中“察云色”是个重要的判断方法。雹云的颜色先是顶白底黑,而后云中出现红色,形成白、黑、红的乱纹云丝,云边呈土黄色。这其实和《相雨书》描述的可能下冰雹的云的颜色基本一致。
《吕氏春秋》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有组织按计划编写的文集,有关“应天时”的篇章,属于自然学说内容,其中就有篇章把云按形状分为“山云”“水云”“旱云”“雨云”四种。虽然用现在的眼光看,这样的分类过于简单,但在春秋战国时代,能有这样的分类和论述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古人借助于手工描摹和文字说明,也制作出了许多云图。目前发现的最早古代云图是马王堆三号墓出土的《天文气象杂占》(西汉帛书)和敦煌出土的《占云气书》(唐天宝初年)。明代茅元仪《武备志·占度載》中的《玉帝亲机云气占候》,里面有五十一幅云图。明代典籍《正统道藏》中有《雨畅气候亲机》《雨晒气候亲机》两篇,内有云图三十九幅。
古人制作的这些云图,其实都是“云观测”成果,可以直接运用到“看云识天气”的实践之中。以明清时期的《白猿献三光图》为例,其中载有一百三十二幅云图,每幅图上都有说明,以日、月、星和银河作背景,根据各种云的特征和变化,描绘成云图,可用于天气预报,而且绝大部分图文都符合现代气象观测学基本原理。
古代文人也有自己的看云心得。“有轻虚之艳象,无实体之真形”,这是陆机在《浮云赋》的开头对游移于空中的浮云的描写。接着他又写道:“或如钟首之郁律,乍似塞门之寥廓。”无形的浮云又被诗人赋予了空间立体的形象,使人感到晴日的云彩,既固有悠悠飘移的习性,又可生恢恢壮观的场面。
云和雨往往是不可分的。早在西汉,董仲舒就在《雨雹对》说:“攒聚相合,其体稍重,故雨乘虚而坠。风多则合速,故雨大而疏;风少则合迟,故雨细而密。”翻译成现在的文字就是:雨滴是由小云滴受风合并变重下降而成的。风大使云滴合并得快,这就使下降的雨滴大而比较疏。风小使云滴合并得慢,这就使下降的雨滴细而比较密。这种从微观角度说明雨滴的形成过程,基本上和现代暖云降雨理论是相符合的。
古代诗人不仅知道云中含水的常识——“纵使清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唐·张旭《山中留客》)似乎也清楚云雨转换之道理——“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南朝·周兴嗣《千字文》)
只是古人对云的认识还处于直观的感性阶段。晋人张协在《杂诗十首》之三中写道:“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用现代气象观测学的眼光看,这种似涌烟生密雨的腾云显然就是碎雨云,它高度低,移动快,而且上有蔽光云层,所以地面上的人看它,当然就形似涌烟了,有像“涌烟”一样的云,就有密如散丝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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