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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鹤、杨嗣昌父子的悲剧

时间:2023/11/9 作者: 书屋 热度: 19623
王淼

  在崇祯一朝,杨鹤、杨嗣昌是一对悲剧的父子。

  在崇祯皇帝曾经任用过的大臣中,杨鹤是资历较深的一位。早在万历三十二年(1604),杨鹤已经高中进士,并相继担任了一些官职。他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其间屡次遭到排挤,皆因自甘清贫、敢于直言,不为同僚所喜。万历四十七年(1619),明军在萨尔浒之战中惨败,杨鹤为朝廷推荐了熊廷弼、张鹤鸣、薛国用、袁应泰等人,并对杨镐四路丧师的原因进行了精辟的分析。杨鹤说道:“辽事之失,不料彼己,丧师辱国,误在经略;不谙机宜,马上催战,误在辅臣;调度不闻,束手无策,误在枢部。至尊优柔不断,又至尊自误。”不仅指出各级官员的失误,且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万历皇帝。魏忠贤当权之后,便以杨鹤曾经庇护熊廷弼为名,将杨鹤罢官,并逐出朝廷。

  进入崇祯朝之后,杨鹤重获起用,先是出任左佥都御史,随即被提升为左副都御史。崇祯三年(1630),陕西的民变已渐成气候,对于彼时的背景,《明史·杨鹤传》有着较为详细的交代:“先是,辽左用兵,逃军惮不敢归伍,相聚剽虏。至是,关中频岁祲,有司不恤下。白水王二者,鸠众,墨其面,闯入澄城,杀知县张耀采。由是府谷王嘉胤、汉南王大梁、阶州周大旺群贼蜂起,三边饥军应之,流氛之始也。当是时,承平久,卒被兵,人无固志。大吏恶闻贼,曰:‘此饥氓,徐自定耳。”《明史》的记载透露出以下信息:其一,陕西的民变与辽事的溃烂有着直接的关系;其二,虽曰“民变”,但民军中却包含了大量的逃兵,其战斗力并非普通的“流贼”可比;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官方采取的乃是视而不见的鸵鸟政策,期望民变自生自灭,终于酿成了“贼气愈炽,渐不可制”的后果。

  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杨鹤被朝廷任命为陕西三边总督。“廷臣莫肯往者,群推鹤”,他们共同推荐杨鹤去赴任,摆明了是想看他的笑话。这其实正是执掌权柄的朝中大僚的狡猾之处,既可推卸责任于人,又可将敢于直言的杨鹤排挤出权力中枢,从中不免看出一些党争的影子。而杨鹤对于此职也是勉为其难,坦陈自己“实无勘定祸乱之才,亦未阅历边疆,恐难胜任”,但在崇祯的亲自督责之下,杨鹤“恐迹涉规避,不敢固辞”,终于忐忑地接过了这块烫手的山芋。

  杨鹤初抵陕西,对民变施行的乃是剿抚并用的方略。他颇有知人之明,大胆起用了洪承畴、杜文焕等基层官员,命他们掌兵,相继取得了一些胜利,局势一度得到控制。然而,正当杨鹤按部就班地推进自己的剿抚计划时,“己巳之变”突然爆发,后金大军绕道蒙古攻入塞内,兵锋直指北京。陕西驻军奉旨勤王,杨鹤手上可以调动的军队为之一空,“以致边腹空虚,流贼乘机煽动”,当此时,杨鹤即便有心围剿,亦已无兵可调,除了招抚,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用了。

  事实上,对于陕西民变,崇祯帝本人起初也是倾向招抚的。毕竟他有心做中兴之主,就要维持一个爱民的形象,不可杀戮太重。崇祯在给礼科给事中张第元的批复中这样写道:“守令一方,司命催科,抚字得法,自然盗息民安。”崇祯帝认为,陕西民变愈演愈烈的主要原因是地方官员在“抚”字上所下的功夫不够,所以,他不仅一再督促杨鹤施行以抚为主,以剿为辅,剿抚并用的策略,且明言“杨鹤相机招安,允协朕意”,并在批复臣属的奏疏中多次申明自己的态度:“秦晋之盗,皆吾赤子,请先用抚,而抚不可以空言为也,宜急敕有司多方设赈。”

  问题大家都看到了,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还是钱。经过多次廷议之后,时时在大臣面前哭穷的崇祯帝终于痛下决心,他命御史吴甡携带内帑银十万两前往陕西赈饥,并晓谕地方:“即或胁入贼党,若肯归正,即为良民,嘉舆维新,一体收恤。”而杨鹤探明了崇祯帝的态度,也开始放开手脚,大力招抚。有吴甡带来的十万两内帑银作为后盾,他先后招降了最具实力的民军首领神一魁,以及黄虎、小红狼、一丈青等人。神一魁归顺之日,杨鹤特地在宁州城门楼上设置龙亭,命神一魁率领大小头目叩头礼拜,山呼万岁。杨鹤随之代表朝廷赦免了神一魁的罪行,并授予他守备官职,神一魁的手下则大都发给饥民印票,遣送还乡。

  而杨鹤也确实做出了一种守信用、重承诺的姿态,对神一魁招抚成功之后,他不仅“致其壻帐中,同卧起”,还“宣诏赦之,畀以官”,进而让神一魁及其部属四千余人驻守宁塞。杨鹤显然想以自己的诚心打动神一魁等民军将领,为之不惜得罪曾经为“剿贼”立下过汗马功劳且与神一魁等人结下血海深仇的杜文焕。当神一魁带领部下进驻杜文焕的家乡宁塞时,杜文焕感叹曰:“宁塞之役,贼畏我而逃。今者贼伪降,杨公信之,借名城为盗资。我宗人,可与贼逼处此土乎!”于是,杜文焕不得不带领家人背井离乡,远远避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果然,随着受降的民军将士越来越多,杨鹤很快就感到力不从心,他发现吴甡带来的十万两内帑银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无以应对越来越多的饥民,也起不到太大的赈济作用。最令杨鹤感到头疼的还是如何安置这些“降丁”:让他们加入官军的队伍,就要按月发饷,而且官军也收容不下太多的饥民;让他们解甲归田,就要保证他们的生存所需,如果对他们不闻不问,就是驱之死地,终不能予以生全。已经升任延绥巡抚的洪承畴不禁这样感叹道:“解散安插言之甚易,行之实难。以数千之众,村落尽成丘墟,无居无食,何以度生?押回未必尽回,散又无处可散,诚是千难万难!”

  压倒杨鹤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来临了。崇祯四年(1631)夏秋之际,神一魁复叛,陕西的局势陡变,一时间杨鹤成为朝廷的众矢之的。崇祯帝命刚刚升任陕西巡按的吴甡查实上报,曾经亲眼见到杨鹤困境的吴甡觉察到崇祯帝的态度有所转变,他不仅不为杨鹤辩解,反言杨鹤“苟图结局,徇抚讳剿”,并直陈“边贼徒抚失策,地方流祸堪怜”,将“主抚误国”的责任全部推给了杨鹤。而关键时刻,崇祯帝居然翻脸不认人,他好像完全忘掉了自己曾经说过“杨鹤相机招安,允协朕意”之语,而将杨鹤定为“力主抚议,纵贼殃民”的祸首,并随即下达圣旨,宣称:“杨鹤总制全陕,何等事权!乃听流寇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着革了职,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究问。”

  崇祯帝原本是想將杨鹤处以极刑的,因为此举可以将他当初支持过杨鹤招抚的作为消弭于无形。但是,彼时的崇祯帝正准备重用杨鹤的儿子杨嗣昌,所以才格外开恩,将杨鹤遣戍江西袁州。杨嗣昌随即为其父申辩曰:“臣父未任以前,业已蔓延猖獗。然沿边四抚五镇,未有他故,犹可弹压撑持。不幸臣父受事,延、甘、陕抚连换八人,勤王〔之师〕五帅并发,精锐尽付东行,缓急无一可恃。”指出杨鹤“力主抚议”的客观原因。杨鹤则在自己的申辩状中写道:“臣仰窥圣意,不嗜杀人。值皇上发帑金十万,遣按臣吴甡赈济饥荒,招抚流贼,神一魁复新蒙赦宥,臣乃奉行德意,颁布诏书,仿先臣王守仁散宸濠贼故事,给免死牌票,诱贼投降,无非欲解散归农,如是而已。”婉转说明了他在陕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仰窥圣意”、奉旨行事。

  崇祯八年(1635)十月,杨鹤死于戍所。杨嗣昌为父亲请恤,崇祯帝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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