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源濂/廉(1875—1927)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早年就读于长沙时务学堂,与蔡锷、杨树达等同学。维新变法失败后东渡扶桑,先后在大同学校、东京高等师范学校、东京弘文学院速成师范科、法政大学法政科学习,1904年回国。1905年学部成立,范源濂/廉到京任主事,1910年升专门司郎中,1911年再升参事官,与罗振玉并列。晚清学部的主要官员多是进士、举人出身,少数是贡生或附生,只有范的出身是“学生”。
民国成立后,范源濂/廉任教育部次长,1912年7月接蔡元培任教育总长。1913年1月辞职,赴上海任中华书局总编辑。1916年7月再任教育总长,次年6月辞职。1920年8月三任教育总长,次年5月辞职。1923年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改名为北京师范大学,范为首任校长。另外,范也是南开大学创始人之一,创办时任校董。
这么一个重量级人物,向来有“范源濂”和“范源廉”两种写法,很不统一。对中国知网(CNKI)收录的论文进行题名检索,截至2018年,“范源濂”共十八篇,“范源廉”共五篇。许多工具书收录词条时也作“范源濂”,“范源廉”极为少见。但我们不能抱从众心理,想当然地认为“范源濂”是对的。
查阅晚清民国的书籍和报刊,发现情况恰恰相反,多见“范源廉”,而少见“范源濂”。具体情况是:《政府公报》刊载教育部范签署的公文时,一律作“范源廉”;范以个人名义出版书籍(主要是教材)、发表论文时,也作“范源廉”。只有少量杂志在转载公文和论文时改作“范源濂”。论时间,“范源廉”最早见于《教育杂志》1910年(第二卷)第四期刊登的《奏请派学部郎中范源廉等充游美学务处会办等片》;而“范源濂”最早见于上海《生活》杂志1913年第十期刊登的《范源濂氏肉体精神平均发达说》。
值得注意的是:民国教育部编纂的《第一次中国教育年鉴》(开明书店1934年版)出现“范源廉”与“范源濂”混用。该书“教育杂录·主要教育行政人员一览”,皆作“范源廉”;“教育先进传略”则作“范源濂”。朱有王瓛、戚名琇等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教育行政机构及教育团体》收录了这两则材料,但均作“范源濂”,且未予说明。同样的情况出现在顾明远主编的《教育大辞典》第十卷中,词条和正文作“范源濂”,索引则作“范源廉”。顾明远总主编《中国教育大系·历代教育名人志》煞有介事地说:“范源濂,亦作源廉。”
要彻底弄清到底是“范源濂”还是“范源廉”,必须追根溯源。途径之一是查范的身世与家人。范为湖南湘阴人,书香门第,祖父曾任直隶省顺天府大兴县知县。父亲范琛,以教书为业。范家有两子,次子范源让(1883—1945),留学日本时改名范旭东,1910年毕业于京都帝国大学理化系,是我国盐碱工业的先驱。按照中国人命名的习惯,我们可以从范源让之名倒推其兄长当名范源廉。
途径之二是查范的亲笔签名。范身为政府高官、社会贤达,曾经多次为学校、社会组织、杂志等题词,署名皆为“范源廉”。有案可查:比如1914年《教育周报(杭州)》第三十七期刊载祝词“教化普畅,辉光日新”,1927年《体育》第一期刊载题词“积健为雄”,另外,1917年《南洋华侨杂志》第一期刊载题词“木铎金声”,同年《菲律宾华侨教育丛刊》第一期刊载题词“欧风东渐,吾道南行……”,1921年《青年进步》第四十三期刊载中华基督教青年会新会所落成祝词“程材范道”,均署“范源廉”。
那么,问题来了,“范源廉”为什么会误作“范源濂”呢?其原因大概有二:一是民国初期一些杂志转载公文和论文时,不慎将“廉”误作“濂”,没有及时纠正,以讹传讹,但这在民国时期并不多见,现在反倒成为主流。二是范字静生,又是湖南人,很容易使人想起理学开山鼻祖濂溪先生周敦颐,他是湖南道县人,而理学又以主静著称。从名字内涵上来看,“源濂”似乎比“源廉”更为丰富,更有文采。但是,这里不知不觉犯了一个致命性的错误,就是将“源”与“濂”合起理解,并賦予其意义。其实,“源”字可能是辈分或者其他,只有后面一个字才是名字的真实意图,兄“廉”弟“让”,反映了命名者良好的道德企盼。
由范本人的署名、签名和弟弟范源让的名字可知,“范源濂/廉”有且仅有一种写法,即“范源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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