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乾无暇顾及她微妙的情感变化,直截了当倾吐他的忧虑:“湘妹,大哥此行只怕明年开春方可返程,父皇日理万机旰衣宵食吃苦受累,大哥不在,你多关照父皇。你二哥曾进献五石给父皇,那东西害人不浅,你劝劝父皇,不可服食。唉,我的话父皇总不信。遇上为难事,多找十哥相商,他热心肠主意又多。”
萧湘依依不舍,她只恨朝中文臣武将多如牛毛,大小亲王为数不少,为什么偏偏驱使她最为信赖的大哥远赴边关。
又是阴雨天,羽琪在家闷了几天了,憋得透不过气来。一大早,便出了门,漫无目的地溜达,不觉溜到含英楼门口,便拍门进去。
凌波独自一人在池子边浆洗衣服,一边空着一只盆子一只棒槌,凌波招呼他在石凳子上坐,与他搭讪:“你三弟好点了吗?”羽琪长叹一声,摇摇头,满脸愁云。凌波低下头,把衣衫往水里漂了又漂,欲言又止。二人静默着。一个侍女端上香茶糕点来,并告知雨兰和项继扬在后院闲话呢,一会就过来。
凌波这才抬起头,道:“羽琪哥,说句实话,你可别恼。我瞧出来了,继扬哥一心一意在兰丫头身上,前一阵听说皇上招你做附马,整个人都飘飘然手舞足蹈的,后来你拒绝了皇亲,他就蔫了;今一大早过来,兰丫头躲着他,我招呼他,让他坐,他便坐,倒茶他便喝,问一声便吱一声,然后就傻呆呆的没言语,我没主意了,只好让兰丫头自己去对付。”
羽琪不言语,交叉着两手支着额头呆了半晌,才说:“怎么这阵子全是闹心的事!只要兰丫头愿意,我宁愿一世不娶,把兰丫头让给他。”“哼,你真是好心,咱女孩儿家就不是人,任凭你们高兴推来让去邀名取利的。”凌波说着,狠狠地槌起衣服。
羽琪急了:“你别误会,我……我不会说话,我……你说怎么办吧,只要兰丫头幸福,继扬不委屈,我怎样都行。”凌皮见他急红了脸,只顾搔着头皮不知所措,扑噗一声笑了:“羽琪哥,你人真好,兰丫头真是好福气。我看继扬哥这趟来,是与兰丫头话别的。他是明白人,不会再自寻烦恼的,你放心。”
这时,雨兰陪继扬过来了。羽琪迎上去询问缘故,方知是太子一行今早将远行,继扬随行,特来话别。因爱慕雨兰,继扬常在含英楼外打转,一旦被人撞见掉头就跑,今日长别壮着胆子迈进大门,偏被羽琪撞见,说话间,整个脸已火辣辣的通红。
羽琪拉着他的手,说:“继扬,你留下吧,我让大哥给太子殿下说一声就成。据说吕将军陈将军等人都要赴外地上任,大伙都走了,这京城还呆着干啥。”继扬道:“羽琪哥,我这回是自请随行的。我是福薄之人,配不上冷姑娘,留在这徒然招惹伤心,不如远走。何况京城里尔虞我诈乌烟瘴气我早烦了,不如到外面散散心。到了那边,我捎信回来,咱们后会有期。”
羽琪无话可说,向雨兰道:“咱们送送继扬吧。”
送到挥泪亭,继扬劝他们止步,临别时,继扬道:“羽琪哥,昨日傍晚我向啸宇哥辞行,他还在坟地里流泪,真叫人痛心。你们兄弟贴心,只有你能解开他的心结,帮帮他吧。”
羽琪心头揪痛,仰头望着愁云漠漠的长空,终于点点头,说:“你放心,他还有重任在肩,不会消沉下去的。”
继扬就此告辞,他翻身上马,一横心,挥鞭而去,掉头不顾。黄尘衰草,视若无物。眼前心间如真似幻地扑闪着那块迎风飘动的桃红锦帕,姑娘醉人的笑靥,灿若明霞的裙衫,七彩斑斓,在明丽的日光里莹光璀璨的雨花石,一切都逼真得恨不得立刻揽在怀里莫使它溜逝,而一切又飘缈得恍如隔世。那是他情愿拿一生代价去换取的一段美好回忆。雨兰要捡雨花石,没有伴儿,他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竟冒冒失失毛遂自荐,她爽朗地笑了,拉了他的手,溜出营帐。
一条清溪,在日光里晒着,溪底铺着无数千姿百态莹滑如玉异彩纷呈的雨花石,在水里空明无碍,远远的瞧去如一带闪眼的锦帛彩缎。两人忘情地踩着水花,扑小鱼似的在水里乱摸。忽然,她那宛转如歌的欢呼声响起,锦帕向他挥动。她站在浅水里,脚下是无数亮丽夺目的雨花石。她捡到一颗彩蝶,石质莹亮润滑,石子状貌色泽纹路足以乱真。他接过来,爱不释手。雨兰很大方,见他喜欢就让给他了,他心醉了,“非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彩蝶犹在怀中,斯人已在他的视线中模糊,泪水模糊了前程。
雨兰独立挥泪亭前的碎石甬道上,身后是一丛枫林,猎猎霜风里,她裙裾回风,枫叶扑簌簌满林乱洒,她伫立凝望,那一泓清澈如泉的善睐的明眸浮起黯淡的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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