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诗词 散文 小说 杂文 校园 文苑 历史 人物 人生 生活 幽默 美文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梦中的太阳河

时间:2023/11/9 作者: 椰城 热度: 14869
■钟南平

  梦中的太阳河

  ■钟南平

  

  老来怀旧,三十年了,我时常回到梦里,追忆那山里的太阳河。回来的那天,家里的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都坐满了我们的小院。酒足饭饱之后,大家念在我们一路颠簸辛苦,便各自回家休息了,我们简单收拾也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我们在小侄子的带领下,去拜会我的黄老师。他已八十五岁高龄,现在依然精神矍铄,满头银发,身体硬朗,口齿清晰。见面时,我更感到老师的完美幸福,师母仍然像小鸟依人那样,依偎在老师的身旁,讲话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细语轻声,他俩都是我的小学老师,是我一生难以忘怀的人。之后我去拜访儿时玩伴姚哥,姚哥没读什么书,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农村务农,由于他心地善良,勤劳致富,热心助人,思想开放,深受村民的喜爱,被推举为村里的致富带头人,看他宽大崭新的四层楼房,楼下停放着两辆小轿车,就知道他精明能干,我在他家里坐了一会儿,就和他一起到村里钻游了,去看我们儿时天天在一起玩耍的太阳河,眼前却是另一番景象:那高大挺拔的大榕树没有了,河两岸肥美的水草也无影无踪了,两岸已开垦成良田了,冲上绿油油的瓜菜,荔枝、芒果、龙眼等热带水果。那迷人的太阳河现在只剩下一条小沟了,可怜的太阳河……

  那天晚上,我睡在宽大的席梦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梦幻着和童年的小伙伴,又来到村东头的太阳河,看到一群鲤鱼朝我们游来,我们起劲跳下水里,向鱼群游去,鱼群吓跑了,我却滑到了深水区,体力渐渐不支,吃了几口水,身体渐渐下沉了,心想完了,我大喊:救命……

  这是一条宽十五六米的小河,平时水很少。遇到下雨,河水便涨满许多,河面也更宽了,水也更深了。咱村这边的太阳河,穿过上村、下村,流入深水区大边村的大边河,再向东流入大河万泉河。就是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见证了我童年的快乐,也是这条小河给我居住的村庄平添出几分水乡风光。

  春天的太阳河,是家乡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两岸鸟语花香,翠绿的野草,清香的野花,招来了蜜蜂、蝴蝶,自由生长自在生活的大叶榕树、龙眼树、杨桃树,挺拔高大,有的树枝毫不客气地伸向河面展示其美丽的身躯。整条河郁郁葱葱,由西向东,像一条绿色长龙的绸带镶嵌在迷人的小村上。河岸边上长着几棵大榕树,其中一棵为大黑叶榕,树高二十七米,枝繁叶茂,大大方方地伸向水中,扎进水中泥土里。树枝上的老鸦窝、麻雀窝随处可见,窝里那些嗷嗷待哺的雏鸟,伸出羽毛未干的脖子,等待妈妈的喂食。我们在河里玩耍似乎斯文了许多,动作不大,声音不大,生怕影响窝里待哺的鸟儿们。

  夏天的太阳河,那是孩子们整个夏天的乐园。上世纪七十年代,全国农业学大察,大力开展农田水利基本建设,村里向上级争取到一笔资金,在县市工程技术人员的帮助下,在流经村里西部太阳河的下游修建起一座小水坝,把原本太阳河里的水蓄存起来,还沿着小山坡修一条简易的小水渠,把太阳河里的水引到村外灌溉那近千亩的良田。每到雨季,原来急流的河水变得平缓许多,河面也宽了许多,河水也深了许多。河岸边的小草、小树全淹没在水中,只有高大挺拔的几棵树鹤立鸡群地踞在河岸边,村中就长着两棵一大一小的榕树,据大人们说:这两棵榕树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大的那棵榕树高约十米左右,枝繁叶茂,许多枝根都扎到岸边泥土中,有三二枝较长的枝干,大大方方直直流流地伸向水中央,扎进水里泥土里。孩子们在水中玩耍累了,便靠在或爬在树根边上休息。机灵聪明的孩子还经常在这三二枝树干上爬上爬下,仿佛是他们天然舒适的运动爬杆。那棵小的榕树似乎枝根较多,稳稳地扎在岸边,高有五六米左右。两棵树耸立在河西岸边,相距七八米,日日相望。每到春天,这两棵大榕树都开满小小的淡淡的溢满清香花,吸引着无数采蜜的工蜂前来相会,也是各种鸟类繁衍后代的理想家园。奇怪的是那棵大的榕树,只开花不结果,而那棵小榕树,开花之后结满金黄色的小果子。这些橙黄色的小果子又成了各种鸟类、小松鼠的天然美食。村里人说:这两棵榕树,天天形影不离,像俩小无猜的姐妹,而更多的人说:他俩是心心相印的“夫妻树”。

  想到那河边榕树,儿童玩伴那一件件有趣的游戏便活在眼前:记得那时,为了方便村民在河边洗涤,村里派人,在那棵大榕树下砍下榕树几根比较直的根杆钉扎成一米宽五米长的排子,搭起一排木排,从岸边伸到水中。每到傍晚,这里便是村中最热闹的地方。村里的姑娘媳妇不约而同地提着篮子挂着盆子,来到河边的木排上洗衣服洗被子,或洗菜淘米。她们来到这里,不管是相知的或不熟悉的,总会在三两句招呼后便天南地北地聊起来,仿佛是很久未见的老相好,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洗涤似乎成了她们的业余活动了。当然,最为欢喜的要数村中的孩子们了。放学之后,孩子们有的把书包拿回家放好,拿着换洗的衣服来到河边;有的干脆连家都不回,直接跑到河边,把书包放在岸边,或挂在树枝上,就开始大胆狂野地游戏了。男孩子不知道什么羞耻,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嘻嘻哈哈地跳入水中,大一点的懂得怕羞的孩子还有女生,他们都穿上短裤,慢慢地下到河水中,原来斯斯文文的小女孩,在河水中也开始变得狂野起来,她们混在男孩子之中,加入水中游戏的玩耍混战之中,顿时,小河里便成为孩子们欢乐的天堂。不一会,孩子们便自由分成几组,开始玩各种水中游戏了。在我的记忆中,最有趣最有竞争性的要数在水中打水仗了,游戏规则是:两人一组,一个人骑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骑在上面的那个孩子便是主攻手,主攻手可以使用各种方法和手段,且是赤手空拳把对方主攻手打下来,或拖下水便是赢家。据说这种游戏在村中已经流传几代人了。一代一代的孩子们都是在这种富有竞争对抗性的游戏中长大的,那欢腾的太阳河便可以见证。有些胆子大的年龄稍长些的,他们玩得是更具有挑战性更加刺激的游戏。自己爬到五六米高的大榕树上,然后从树上跳入水中,大榕树下周围的水深约有二米,许多人感到新鲜刺激都想来玩一下。当然这是勇敢者的游戏。有的人没有掌握什么技术要领,且又有些慌张胆小,在树杆上还没有站稳就从树上跳下来,啪,整个人横打在水面上,看似无比柔软的水面打在赤裸裸的身体上麻疼得很,吓得再也不敢玩这种游戏了。有的人胆大心细,似乎还掌握些技术要领什么的,站在树枝上稳稳的,有时还摆出个造型后才从树上跳下来,没有一丁点的声响,没有飘起什么浪花便到了水里,像燕子入水一样好看,获得大家的掌声鼓励。小田小东两位是小伙伴中的跳水常胜将军,他俩每次跳水都吸引着众多小伙伴观看,就连那些在河中玩水的,打水仗的,甚至在木排上洗衣淘米的大人们,也会停下手中的活来观看他俩的高树跳水表演赛。有时,他们跳得好像电视上跳水运动员跳的一样好看,在空中做着几个不同造型的动作,甚至在空中还打一二个跟斗。据说,小田小东在镇上读初中时,被选到县里的业余跳水队去了。

  那会儿的水很干净,清晰见底,甘甜可口,波光粼粼。河的两岸生长着许多热带植树,荔枝树、芒果树、龙眼树、樟树、馒头果树等等,各种水草更是爬满河岸两边,整条河丰盈满满,草树茂盛,各种水鸟都竞相在树上岸边搭窝筑巢,繁衍生息。秋天,天高云淡,蔚蓝色的河水清澈如镜,缓缓东流,成群结队的小鱼在河中遨游,调皮的小鱼不时蹦出水面,露出白白的肚皮,刹那间又钻到水里,溅起的水花,形成了一圈圈的涟漪,又渐渐消失。动作敏捷的水鸟,眼尖手快地从树枝上俯冲下来,瞬间叼起还在游乐的小鱼,可怜的小鱼不一会儿便成了小鸟的口中食了。村中一些爱好钓鱼的人利用早上鱼儿纷纷出来觅食的机会,蹲坐在大树头底下,架起钓鱼竿,休闲地钓起鱼来。瑞哥是村中钓鱼高手,他中等个头,身体壮实,两眼大又圆,仿佛能看穿水中哪儿鱼多哪儿没鱼似的。他每次出竿钓鱼都能满载而归,少则一二斤,多则五六斤,跟在他旁边钓鱼,你也会有收获,不会空手而归。瑞哥是钓鱼的好手,他还是晚上装钓钓鱼高手。晚上八九点钟后,他拿上装钓工具出发了。装钓一般选在水深且有大树的地方,鱼饵是一只活的小青蛙,用钩子勾住青蛙,鱼线长约五米,鱼线绑在树根上,把青蛙抛到水中,就回家睡大觉了。第二天早上五六点便来收鱼。装钓收获是天天有,但并不理想。有的根本不能要,有钓到螃蟹的,有钓到蛇,当然装钓到鱼是最多的,塘果鱼,花生鱼,大头鱼,黄鳝等。印象最深刻的有一次,瑞哥钓到一条十多斤重,长有一米多的大鲶鱼。他把鱼切成十多块,分给我们这些平时一起玩的伙伴。回到家里,让大人们把鱼洗净,或煎或煮,像过年一样热闹。我们也美美地吃上一顿。

  一次突如其来的天灾把我们儿时的欢乐梦想扫光了,那是1973年一场超级台风带来的特大洪灾降水。台风把各种树木吹倒,道路无法通行,成排成片的橡胶树拦腰折断,村里的房屋几乎都倒塌了,台风带来大暴雨,暴雨汇成大洪水,那无情的洪水像脱了缰绳的野马冲塌水坝,冲到村里,人们纷纷跑到村里最高处。我站在高处看,全村被洪水淹得一片汪洋,真是害怕极了。不久,我们就看到有很多人民解放军来到村里,帮助村民抢险救灾,修路扶树盖房子,恢复农业生产。这次台风给太阳河村造成的损失是惨重的,房子全倒了,稻田全淹了,树全倒了,太阳河美丽的风光顿时消逝。后来,村民为了方便出行用大石块填堵在缺堤口中,形成小石坝,储藏不了什么水。太阳河,从此成了一条小河。后来,又遇到了天气干旱,早已是小河的太阳河渐渐断流。接着,掀起了农业学大赛高潮,初冬农闲,生产队的男女老少齐动员,开垦太阳河两岸,进行填河造田,大队的干部都亲到现场督战,工地上插挂着红旗,贴着标语,高音喇叭放着“东方红,太阳升”,场面实在壮观。从此,太阳河在村边上消失,就连新版的县城地图也抹去了它的存在,太阳河成了村中的一段记忆……

  三十多年了,大学毕业后,我分到海口工作,父母也早已退休回到海口老家颐养天元之年,我们回乡下的机会不多,同学聚会十年、二十年都是匆匆忙忙,没有时间重游故地。此次,有幸与父母一起回到村中省亲机会,我找到儿时的小伙伴,特意到太阳河旧址处逗留许久,昔日的河流,西岸的花草树木,尤其是那几棵大榕树,还有那木排、大水坝都浮现在我的眼前,可惜,现在都已变成了良田。我在想,若干年后,这里的风景,曾经的欢喜,只能从前人那里听到了,就像听故事一样遥远、迷人。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