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王彩霞不但在培养未来的博士,同时还在培养未来的作家呢。
由此,让我想到,当今大学里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培养作家,被王彩霞(一个可能还没有教师资格证的小媳妇)给“攻克”了。这种现象,应该不是个例,全国各地可能都会有。
那么,作家到底是不是可以通过培训机构来培养?作家阿来倒是给出一个答案——他从来没有进过任何“作家培训”机构(包括“鲁院”)。但他写出了《尘埃落定》(还很意外地拿到了“茅奖”)。当然,阿来是个例,咱不能听他的。我们还是按照常规路子走,探讨一下“作家是不是可以培养”?如果说,作家是可以“培养”的,那么,时至今日,国内外怎么没有一所大学招收“作家本科生”。尽管有些文学院开设了“作家班”,包括鲁迅文学院,也都是“揪出”各省市崭露头角的中青年作家们去做个“短期培训”而已。
如果说,作家是不可以复制(培养)的,那么,业内的作家培训机构,包括“王彩霞”式的个人办班,为何如此之多。而参加作家班学习的学员,似乎又是前赴后继,一拨又一拨。有好多“作家班”已招收了十几期、二十几期了。其中,有一个作家班招收学员时,所打出的广告词是——会写信,就会写微型小说。而更为简捷的是,有一年我在郑州参加微型小说笔会时,有一位新疆来的作家,在会上传授创作经验时说——会发电报,就会写微型小说。
微型小说真是那样容易创作的吗?微型小说作家是那样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培养出来的吗?为此,我陷入了迷茫。
迷茫之一,我的作家梦。印象中,我二十几岁时,就已经是个有“本本”的作家了。大学里读书时,我有幸在河北沧州《无名文学》上发表了一个短篇小说。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华北油田工作时,很自然地就加入了“油田作协”,可谓是刚出校门,就持“证”上岗——成为作家。
其后,我调到连云港地方政府工作后,就凭“油田作协”发给我的那个“本本”,直接“转会”——加入了连云港市作家协会。
想想,那时间,我年纪轻轻的就是个有“本本”的作家了,人前人后,如同脸上贴金一样荣耀。以至于,同学、老乡聚会时,大家都称呼“相作家”,多好!
可令我失望的是,连云港市作协的老主席刘安仁老师,偏不说我和我们有“本”的作家是作家。刘老师跟我们称呼“文友”。譬如,酒桌上他端起酒杯,来给诸位作家敬酒时,他不说诸位作家喝杯酒,他说:“诸位文友们,我们喝一杯!”
好像,他那个作协主席,不是作协主席,而是“文友”主席似的。
刘安仁老师对我们“文友”的这个称谓,困惑了我很多年。直至2018年冬天,我与省作协副主席叶兆言先生到四川大凉山参加《小说选刊》双年奖颁奖时,有一天中午,我们在一个叫小菁山的山沟里吃过午饭,我与叶兆言坐在树底下聊天,聊到作家这个称谓时,叶先生说:一个写作者,没有一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在社会上流传,别说自己是个作家。
叶先生这话,让我幡然醒悟,原来作家的门槛如此之高。作家不仅要写出上百万字的文学作品,还要让他那些所谓的文学作品能够在读者手中流传,这可真是难上加难了!
迷茫之二,微型小说创作到底有多大的可塑性。我这里所说的“可塑性”,是想表达微型小说是不是可以通过“作家班”,以及作家、教授们辅导,就可以成为作家。
前些时候,即春节过后,也就是“疫情”一天比一天紧张的时候,我写了一篇与“疫情”有关的微小说《口罩》,被画家张洪建用连环画的形式表现出来以后,被我们市作协推到连云港市政府网,我顺手贴到了顾建新教授主导的“《金山》写作班”(群)里。
几分钟后,顾建新教授跟帖,说我那篇《口罩》没有主题、没有亮点、很不像是微型小说(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知道顾教授是专家型的学者,立马自下台阶,回复说——原作可能要好读一些。随后,我就不敢“招惹”顾教授了,再后来,那篇《口罩》被人“炒作”起来以后,发在深圳的《宝安文学》上了。
我绕来绕去地说《口罩》,其目的是想与顾教授商榷,《口罩》不是微型小说,那么,什么样的文章才是微型小说?
为此,我翻看了下顾教授在给《金山》写作班学员授课时的讲稿,顾教授说,微型小说要有框架,讲立意,结尾还要翻三番等等。是不是每一篇微型小说,都要有相对固定的框架、立意和翻三番?
在这个问题上,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还是让作品中的人物、故事,任性情发展为好,或称之为自由流淌比较合适一些。
汪曾祺先生在小说创作中,有过一个挺不错的比喻,汪老说,文学创作不是盖大楼,而是要像一棵树一样,去自由生长。想想汪先生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如果我们写小说跟建大楼一样,建筑工人们拿到图纸以后,立马就知道地基需要挖多深,钢筋水泥用多少,以至后期起墙以后,何处留门窗,何处是下水道的管线,都一一列表出来。那就不用“创作”什么了。而一棵树的生长呢?何处生枝桠,何处长叶片?都是事先所不知道的。再者,我写小说时感觉有些情节,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把控的,写着写着就“走样”了。如同孕妇怀上宝宝以后,父母是不知道孩子在胎盘里如何成长的,更不会料定是男是女(在没有B超的时代),万一那孩子在胎盘中长个六指、拴马桩,都不是父母安排的,完全是胎儿自由生长。微型小说创作也是如此。
迷茫之三,阅读,应该是创作者比较好的老师。在印度,性犯罪的判罚尺度是比较宽松的。原因是印度只有夏季,没有四季。而性犯罪学的研究表明,夏季里,男士的荷尔蒙呈上升态势。因为,夏季里女性穿着过于单薄,而女性的肢体美,很容易刺激到男性荷尔蒙的骤然上升,导致男性产生了性渴望、性冲动。
而阅读,对于我们创作者来说,同样会产生创作的荷尔蒙。我身边就有那样的作家,看了莫言的《紅高粱》,直接就说莫言那样的小说,他也能写得很好!只不过他没有那个机会去摘得诺贝尔奖。这不就是创作的荷尔蒙吗?
举个与我自己有关的例子,我写《盐河旧事》,承德的孟宪歧大哥,直接打电话找到我,说他要写《热河旧事》。
我在电话里回复他说:“好呀!”并让他写好以后,发过来我学习。
孟大哥不食言,写好以后,还真是发给我看了,我还在我们《连云港文学》上给他发表过呢。
当时,孟大哥直言不讳地跟我讲,他写《热河旧事》就是受了我的《盐河旧事》的启发与影响,以此迸发出他要创作《热河旧事》的“荷尔蒙”。
再者,就是河南的赵长春,是位大学教授,挺讲究教书育人呢,同样是写一条河里的故事,可他避开“旧事”,说“笔记”,把他故乡里的那条“袁店河”抖搂到国内各家报刊杂志上,即《袁店河笔记》。
还有一位同仁(我忘了作者名字),人家来得更为直接,紧贴着我那《盐河旧事》,来了个《盐场旧事》《盐都旧事》,一家伙把咱老“盐”家的那点事,给折腾热乎了。
河南驻马店的胡天翔从我的《旧事》中看出“学问”来,问我《旧事》中的微型小说名字为何都是两个字(如《威风》《忙年》《大厨》《赶脚》《看座》等)?我跟他戏言,说:“创个品牌!”
他说:“好!”并说他的乡村系列,干脆也来个“品牌”,全都是一个字,如《牛》《羊》《犁》《耧》等等。
上面,我说的仅仅是题目上的靠近。还有文章内容靠近的,咱不妨称之为模仿吧。
淮安那边有我一个不错的兄弟,他在一次笔会上见到我时,夸赞我的《忙年》写得如何如何好时,说他模仿着我的《忙年》,也写了一个。
他写了一个什么,我不知道。
我说:“有机会你发给我看看。”
可惜的是,后来我一直没有看到那兄弟是怎样模仿《忙年》的。
不过,没有关系,我那篇《忙年》,可能也是模仿了别人的,谁?说出来可能全国人民都知道——鲁迅。
原因是,很多人看了我的《忙年》以后,都说我《忙年》中的女主人有点祥林嫂的味道。可我写《忙年》时,确实没有模仿《祝福》里的那个女主人(但我承认自己熟读了鲁迅的好些文章)。外人看了我的《忙年》后,硬说我的《忙年》中的田嫂像是鲁迅笔下的祥林嫂。譬如,中国计量大学教授李惊涛说:“读了相裕亭的《忙年》,让我油然想起鲁迅先生的《祝福》。祥林嫂被鲁四老爷摧毁精神希冀后,在生存与死亡的双重恐惧中冻馁而死,当然深刻;而相裕亭通过《忙年》中的田嫂,于不动声色中揭示的吴家大太太的人性冷酷,同样力透纸背。”
看看,这不就是在变相地说我的《忙年》,模仿了鲁迅的《祝福》吗。同样会模仿的,还有莫言。莫言说他早期的《春夜雨霏霏》,就是模仿了茨威格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摘自莫言在北京十一中讲演稿)。
上面所说的模仿,自然都是来自于阅读,而且是来自于深入血液的阅读。但模仿不是简单的抄袭(《著作法》中,对抄袭有明文规定)。模仿,在一定程度上是“再生”。
这个“再生”的过程,如炊烟源自于柴草,而不再是柴草;佳酿出自五谷,又见不到五谷的存在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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