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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情无情

时间:2007/9/9 作者: 清茶木棉 热度: 92864

  (一)
  
  初夏时节,静静的,荷塘里一池荷花娇羞地在微微袭来的风中摇摆,几片碎碎的阳光偶尔从荷叶缝间掉落下来。悦然拿着本自己最喜爱的书,正坐在荷塘边。这里,一直是悦然心情烦闷时的必由之地,没有父母的争吵,没有利益与良知的战争,只有那纯纯的一塘荷陪着自己,干净的文字与自己为伴。她已经身心俱惫,再经不起半点折磨。
  
  悦然的爸爸是省里的领导,悦然很小就对爸爸十分崇敬。爸爸那魁梧的肩膀,俊朗的五官,和那清廉的灵魂,让悦然从小就有很深得恋父情结。她甚至觉得,长大就一定要找一个爸爸这样正气凌然的人。好景不长,近墨者黑,悦然的爸爸变了。每天回来得越来越晚了,陪悦然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即使偶尔早点回来,嘴里冒出的也是浓烈的烟酒混合味。可是,爸爸每次回来带给她的礼物却越来越昂贵了。那些包装华丽的礼物狠狠撕扯着悦然的心。她很想告诉爸爸,她不需要这些金银支撑的亲情,只要爸爸每天回来,能给她一个充满洗衣粉香味的拥抱,她在梦境中,也会扬起嘴角,可是爸爸却……悦然慢慢长大,她渐渐感觉到爸爸总有一天要出事。她虽然很纯净,但不代表头脑愚蠢。
  
  悦然的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从悦然记事起,就知道妈妈是个从早到晚和钱打交道的精商。她从来没有给过悦然一个妈妈式的拥抱,就好像,悦然是她的一个远房侄女。她们之间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也仅靠那一丝血浓于水的亲情维系。
  
  两年前大年三十的晚上,爸爸被抓走了。悦然的精神世界彻底崩溃,她拒绝一切外界交流。但很快,官官包庇,爸爸又被放回来了。再次看到爸爸,她没有半点喜悦感,反而更加孤独了,经常是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和保姆。从前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变成了老师、同学、父母眼中的愚木。尽管集精致的五官,曼妙的身材于一身,却像魔鬼般沉寂。
  
  终于有一天,沉默的悦然爆发了,她以死相逼,让父亲把她从贵族学校里转走,到一所离家很远的郊区学校上学。无奈之下,父亲答应了,于是她便去了那所学校。第一天上学,她独自在校园走了一遭,发现了荷塘,从此,她便与荷,结下了缘。悦然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一个人,让悦然死寂的心又得以重生……
  
  (二)
  
  初夏的一天下午,韩辰在家里呆得很闷,便出来散步。一种奇异的力量,推他不由自主地朝学校走去,走到学校,又不由得走向了荷塘,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女孩的背影,他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谁,可心却莫名的荡了一下。
  
  和别的男生相比之下,韩辰有些特别。他不喜欢踢球,不喜欢像别的男生一样打闹。性格还很温柔,总是穿得一件干净的白衬衣,在悦然来之前,办理的女生都戏称他为“冷傲王子”。
  
  悦然来时,老师让他坐在韩辰前面。见她一幅不可一世的表情,班里欢迎的掌声稀稀拉拉的。只有韩辰觉得,这个女孩一定有故事。悦然来后,韩辰上课不再那么专心了,他的眼睛总会时不时地锁在悦然的背影上,静静地观察她,猜想她那不合年龄的死寂,一定是受过什么创伤吧。
  
  第一次大考成绩下来,全班轰动。悦然第一,韩辰第二。班里议论纷纷:有的猜悦然一定是作了弊,有的猜悦然买通了批卷老师……可韩辰很平静。但他却越来越好奇了,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呢?
  
  韩辰的生命又多了一个令他好奇的女子。为什么说“又”呢?因为悦然不是第一个,第一个是韩辰的妈妈。妈妈在大学里教哲学,是一个做事缜密、冷静的女人,她很欣赏妈妈柔水般处事不惊的性格。和妈妈相比,爸爸显得世俗起来,在省政府大楼里当保安。一天吃晚饭,韩辰在父母的闲聊中听说爸爸工作的大楼里有人将巨款挪用,检察院的人正在调查。可是第二天一早,爸爸就被警察押走了。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可他依然爱爸爸,相信爸爸。因为妈妈对他说:“你爸是无辜的,他是个正直的人,他是被冤枉的,要相信爸爸。”从那以后,妈妈给韩辰又当妈又当爸,辛苦极了。韩辰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变得越来越懂事,学会不在乎流言,学会像妈妈那样平静。在学校里,成绩一直第一,直到悦然出现。那个女孩一出现,就占据了他荷塘边的位置。但不知为什么,他喜欢她去那里,喜欢隔一段距离观察她,可是悦然却一如既往的沉寂……
  
  (三)
  
  韩辰的意外到来,让悦然有些惊讶。这个男生总是很安静,不像别的男生一样喧闹,浮躁,而总是静静的坐在她后面,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抚平心中的伤痛,在心底里,悦然还是很感激他的。因此韩辰的到来,她并不反感。两个历来安静的人坐在一起就显得更加安静了,只有初夏小虫的嗡鸣,翻书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良久。直到傍晚,天色暗的已无法看书时,悦然才慢慢起身,对有些发愣的韩辰微笑了一下,就渐渐消失在临近的暮色中。悦然觉得,韩辰的到来,让自己不再感到孤独,有了一种暖实的依靠。一种久违的温暖,包围着自己,因此,她对韩辰展露了自己绝迹的微笑。
  
  自此以后,他们总是不约而至,相会在荷塘边,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他们有了真正的交流。却不是用嘴巴,而是纸笔。韩辰很理解悦然,用嘴巴说出的话太过苍白,肤浅,只有深深印在纯白色纸上的墨迹才能帮助两人沟通。悦然果然没有拒绝。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这样沉淀、沉淀,他们渐渐成了对方心灵的依靠。
  
  幸福总是短暂的。他们的约会在闭塞的小山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两个班里最内向,学习成绩最好的人却天天待在一起,很难不让匪夷所思。很快,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蜂拥而至,还说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难听。但是他们早已学会抵挡,因此,两人的交流一如既往。
  
  在韩辰心里,悦然已经占了不可替代的位置。并且他觉得自己似乎让悦然开朗了许多。
  
  韩辰没有想到,此时,悦然已深深爱上了韩辰。韩辰的体贴、温柔、善解人意让悦然重新拾回了从父亲那里遗失的关爱,也重新温暖了悦然冰冷的心。悦然认为,韩辰,是一个可以交付终生的人。于是她开始回馈韩辰的关爱:为韩辰织了一顶帽子,烟灰色,很配韩辰的气质。韩辰受宠若惊,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是这样楚楚动人,可爱娇柔……
  
  两个同时受过伤害的少年、少女,终于将心交织在一起。也同时在心里默默立下誓言:将这份纯洁无瑕的情进行到底。
  
  (四)
  
  韩辰,悦然,这一对心心相印的人儿,在世俗的淤泥当中,就像两株荷花,挺立在水面上,在滔滔艳阳下,映射着光华。他们之间的情愫是那样洁白如玉,晶莹剔透。悦然那纯净的身影让韩辰动不起一丝邪念。
  
  造化弄人。为什么有情人总是不能眷属,人世间那么多无助?就在两人立誓的第二天,谈起了家庭。这是个雷区,两人都明白。但相恋的两人不该互相隐瞒,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可是当韩辰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和父亲入了大牢时,悦然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这个名字在悦然爸爸被放回来的当晚,对妈妈说时,被悦然听见了。韩辰的父亲,原来就是替自己父亲背黑锅的人,而自己却在和韩辰花前月下。忽然,悦然觉得自己是那样卑鄙龌龊,是自己让韩辰失去了父爱!她挣开韩辰的手,拼命逃离了。
  
  韩辰此时,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助。他以为,悦然是在乎他父亲有那样不光彩的事情。但他不后悔向悦然坦白,因为他相信,即使现在不说,以后悦然还是会知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相信父亲!
  
  于是,韩辰找到了悦然的电话,想把她约出来最后一次坦白自己的爱,也想向悦然解释他父亲。
  
  地点还是在荷塘边,可是,竟是永别前的最后一面。
  
  那天,韩辰深切表明了对悦然的爱,还拼命解释了父亲虽卑微但高尚的灵魂。可是,一切竟是如此苍白。韩辰越解释,悦然的心就越痛,她甚至觉得,是自己断送了韩辰一家人的幸福。残酷的事实就这样坦然地摆在两个稚嫩的人儿面前,不容置疑的摧毁了那月下老人辛劳搭成的红线——悦然提出分手。
  
  很平静却又不甘的分手……
  
  分手后,悦然去公安局举报了父亲。韩辰的爸爸被放回来的那天,她偷偷躲在角落目睹了父子二人喜极而泣的拥抱,那一刻,她没有后悔自己的举动。可是她却无法忘记父亲被再次带走时死盯着自己的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眼神里,带着深深的仇恨。
  
  悦然,多么好听的名字,是父亲起的呀!
  
  “爸爸,女儿不孝,女儿走了……”
  
  深夜里,深邃的荷塘泛起阵阵涟漪,一个女孩带着愧疚,离开了。
  
  荷塘边,月光下,韩辰抱头痛哭。
  
  荷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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