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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牌或铜牌上的“大师”

时间:2023/11/9 作者: 金山 热度: 17243
晏建怀

  检验一位“大师”的时间要多长?去问问上海的官员们,他们懂得精确的计算;“大师”如何定义?去看看余秋雨先生的博客,他有着精巧的回答。戊子年教师节这天,“余秋雨大师工作室”的金字招牌在上海戏剧学院高高挂起。余先生在授牌仪式上说:“听到成立工作室这个消息后我曾作过几次努力,希望删去‘大师这两个字,但没有成功。这是教委的一种架构性的设计,要改动有一定的难度。后来我想,比“大”字等级更高的是‘老字,一个人先成‘大人才能成为‘老人,那么,既然我已经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师,那就后退一步叫叫‘大师也可以吧。”

  怎样的“架构性的设计”?“改动”有什么“难度”?“大师”没说,旁人当然不能妄加揣测,看来这是“大师”使出浑身解数也违拗不过的,只好半推半就地默许吧。不过,妇孺皆知的是,大凡想当皇帝的人,表面都会有一套说辞,要做出一番样子来推却,但又要使人相信委实推却不掉,自己的接受实在是万般无奈之举。其实,弱智都懂得余先生的内心,对“大师”桂冠何止痒痒,简直是“喉咙里伸出手来”。用这种看似幽默实则狡黠、看似顺理成章实则偷梁换柱的方法曲解常识而达到目的的方式,也着实是一门“大师”级学问。

  据说,上海市授余先生“大师”牌匾,是因为他是一个“集‘深入研究、亲自考察、广泛传播于一身的完整型文化学者”。不过,我真不知道哪位从事专业研究的人不需要“深入研究、亲自考察、广泛传播”,这种定义下,以中国之博大,“大师”恐怕不以百万计也得以十万计。上海市此举,无非是借名人效应、发挥政府推动作用、打造地方品牌的一种战略举措,“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在市场化商业化的今天,早已司空见惯。而真正让我们惊异的,倒是余先生接受“大师”封号的坦然,以及支撑这种坦然的方式。

  我一直在琢磨,余先生到底是什么大师呢?文学大师?我们当然得承认他的“苦旅”以及因此而作的文学和文化上的努力,但倘若据此就以“文学大师”或“文化大师”自居,显然是不够的,更遑论他因不严谨而导致在学识甚至常识上的错误百出;戏剧大师?他十多年前确实干过这一行当,但早就不干了,更没听说过创作过什么影响深远的作品。余先生给人的印象,他好像什么都懂,只是屡屡因基本常识为人所诟病。他好像什么都干,哪里最火哪里就有他的助推。给余先生授“大师”牌匾,酷似茅台酒瓶里盛装白开水沿街叫卖“国酒”,颇有点黑色幽默。

  正如某人在余先生博客里的留言:“现在的大师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意义了,现在的大师称谓,一般是指江湖术士。”确实,当“大师”桂冠如流水线生产、订单式批发时,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一个可能诞生大师的时代。与其称余先生为“大师”,我宁愿叫他戴着“文化”帽子的客串“明星”。明星成大师的人不是没有,卓别林就是。但客串“明星”成为文学大师或文化大师的却空前绝后。一来客串者就是做秀的说客,说得多了,难免为撑门面而敷衍、杜撰,甚至自己都不知所云,最后“只好装到底”,于人于己都不轻松;二来身为说客者,如同媒婆的嘴巴,是有薪酬的,但吃人家嘴软,嘴巴便只好随了主人的意思转,难免出现开罪客人的事;三来只知道说,没时间钻研学问,吃老本的学问无异于程咬金的三板斧,难免使观众和读者“审美疲劳”。

  对于别人送的“帽子”,各人有各人的原则,当然不能强求同一。只是从态度上来看,到底还是能觉察出一些学问真假与人格高下。鲁迅先生生前曾被民众冠以“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旗手”、“思想界先驱者”、“思想界的权威”,但先生对于名头,却始终像他的文字一样:冷淡、冷静、冷峻。对此,他写过《所谓“思想界先驱者”鲁迅启事》《革“首领”》《我和“语丝”的始终》等文,说自己不是“‘思想界先驱者,此等名号,乃他人暗中所加,本人事前并不知情,事后亦未尝高兴,倘见者因此受愚,概与本人无涉。”先生始终以改造国民思想、唤起同胞觉醒、振兴中华民族为已任,对荣誉和名利淡然处之,并将善意的褒扬和恶意的嘲讽,统统称为“纸糊的假冠”,甚至生出蔑视来。

  “大师”之号不是封赠就能得到的。真正的大师对于此类封赠也只会避之不及。当善良的人们把钱钟书先生誉为“文化昆仑”时,他大呼:“昆仑山快把我压死了!”当大家送给季羡林先生“国学大师”称号时,他说:“我在这里昭告天下:请从我头顶上把‘国学大师的桂冠摘下来。”人们之所以敬仰他们,不但因为们的学识,更因为他们的品格。木牌上的字易风化,铜牌上的字易腐蚀,而真正的金字招牌,只有挂在人心之上,才会货真价实,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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