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鲁番的夏季漫长而炎热,正午的阳光仿佛带着毒辣辣的刺,射在身上让人炙灼难耐大汗淋漓。而黄昏时在绿荫如织的葡萄架间漫步,却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倘若能在田间地头遇到一股汩汩流淌着的坎儿井水,坐在渠边静坐小憩,则更有一番情趣。那水清凉纯净甘甜,如琼浆玉液,饮之沁人心肺,每每使我陶醉其中。
我国的坎儿井大多分布在新疆地区,从西汉至今2000多年间,吐鲁番的水资源在整个新疆相对较好,使其成为中国西部广袤沙漠戈壁中最大最富绕的一片绿洲。
吐鲁番素称“火洲”,是中国最炎热的地区之一。极度干旱缺水。人类在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存下来并发扬广大,不能不说又是一个世界奇迹。而这个奇迹的产生,与坎儿井的开凿息息相关。
聪明的掘井人先是在高山雪水潜流处找到水源,然后借山势坡度挖掘暗渠,把水引岀地面,再通过明渠进行农业灌溉。这样既减少了高温引起的水量蒸发,还保证了水质的纯净甘甜和水量的稳定。工程简单易行,经济实用。
吐鲁番土质为砂砾和粘土胶结,质地结实,挖掘暗渠时不易坍塌。开凿暗渠前,先在预先测量好的线路上,每隔40-50m打两眼竖井,方便通风和提土。提土的工作量很大,下游井浅处用人工辘轳,上游井深处用畜力转盘。地下挖出的土在井口周围筑成环形坝,以防地表水和砂石倒灌入井。远远望去,那些环形坝就像无数巨大的蚊穴星罗棋布在茫茫戈壁之上,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竖井打到一定深度,在下垂的井绳上各平衡悬挂一根一头削尖的木棍做为指示标,两根棍尖相向而指的方向就是竖井之间最短的直线距离。竖井下各置一面镜子,通过太阳光的反射为掘井人照明并定向。人们利用镢头、创锤、坎土曼等原始工具,照着棍尖所指的方向同时从两个竖井间相向挖掘,两点成一线分段完成,开凿出一条高约一点6m左右,宽约60-70㎝的拱形地洞,洞底中间砌一条小渠,按一定流速把水引岀地面,再通过明渠汇入涝坝(蓄水池)。
暗井的长度按照因地制宜的原则决定,从几十米到几十公里不等。一个完整的坎儿井系统包括竖井、暗渠(地下渠道)、明渠(地面渠道)和错现(小型蓄水池)四个主要组成部分。在该原理下运转的坎儿井流量稳定,且能保证井水自流灌溉。
坎儿井是一个系统性的地下水利工程,它的发明和发展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历经数千年的开凿和改进,融汇了无数边疆人的智慧和心血,早已闻名遐迩,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达到极盛时期。人民创造了历史,但在重要的历史的拐点,一批批精英人物的岀现,又在历史的华章上增光添彩。这里列举几位为坎儿井的发展做岀过重要的贡献的杰出人物,以飨读者。
道光25年(1845年),著名的禁烟英雄林则徐在谴戍新疆伊犁途中路过吐鲁番,他看到坎儿井时深受震撼和启发。在他从政新疆的短短数年间,主持开挖了60多条坎儿井,增加灌溉面积20多万亩,真不愧“为官一日,造福一方”的典范人物。人们为了纪念他,把这些井尊称为“林公井”。
光绪六年(1883年),中兴之臣左宗棠收复新疆后,主持新疆建省并善后事宜。在他的倡导和主持下,新疆各地共修建坎儿井185条,新开垦耕地60多万亩。他还率领部下在公路沿线种植了数以万计的杨柳树,为保护生态不遗余力。那些存活至今的树现在早已年逾百岁。
坎儿井是我们祖国宝贵的水文化遗产,而且是极其珍贵的集水利遗产和文化遗传属性于一身的综合遗产。它现在濒临生死存亡的边缘,我们应竭尽全力把它保护好,不能任其自生自灭。浅层地下水作为坎儿井的水源,我们要加大环保力度,努力将生命的潜力源源不断地补给,以维持坎儿井的可持续发展。
坎儿井是吐鲁番人民精神的化身,代表了吐鲁番人民的勤劳和智慧,是吐鲁番闻名遐迩的象征。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坎儿井作为吐鲁番的水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文化内涵,已成为人类文明史上的里程碑。
我游览坎儿井博物馆时正值盛夏,骄阳似火,热浪滔天,鸟雀噤声,游人罕至。竖井入口处有一座林则徐捻须远眺的铜像,我在铜像默立片刻,不禁肃然起敬。为了上下方便,景点的竖井大多是被改造过的。沿着盘旋婉转的台阶拾级而下,还没走几步,一阵新清之气扑面而来,顿觉浑身一爽如临仙境,大有“一步踏岀三界外,阴阳相隔两重天”感觉。两旁的洞壁呈黄褐色,壁上嵌着几盏幽暗的霓虹灯,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神秘感。除了蹭蹭的脚步声外,一切是那样的静谧。下到大约二十多米深处,便到了石子铺成的光滑平整的井底。只见一股散发着凉气的井水顺着井底一个小石渠悄无声息地流向远方,在半明半暗的地洞中闪烁着粼粼波光。水流清澈明快,小渠笔直如线,似一根流动的琴弦,显得静谧而典雅。
这是一许来自天山之颠的雪水,经过地底下数月乃至数年的渗透流淌,沉淀杂质,汲取精华,经过大自然鬼斧神工的过滤净化,现在己变成世外珍品,若非亲临此地,这样的圣水何处可以品得?我迫不急待地掬了几口甘冽喷馥的井水,我细细品味着留在舌尖上的那种甘醇,比较起流淌在田间地头的井水来,滋味与感觉都大不相同。
我忽然童心大发,像孩子似地俯身渠边撩拨起水来。“叮咚咚……滴答答……“空旷的井壁间回荡起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如诗如歌,如泣如诉。我周身被一团清新之气卷裹着,滋润着,渗透着。我陶醉了,痴迷了,不晓得是否自已奏响了那根琴弦,还是大自然发出了天籁之音。
“海溢蒲类见陆沉,高昌城阙尚堪寻。林公泽惠坎儿井,瓜果长春草木深。”这是一位佚名诗人纪念林公的诗,我默默吟诵着。突然,我的下意识里产生了一个十分离奇的想法,感到自己仿佛受了上苍的眷顾,在这恍若隔世的空间里,有幸与长眠于地下的伟人交流互动,思想如醍醐灌顶,让我拥有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顿悟与敬畏。
坎儿井水始于寒冽而归于温馨,它在重重阻碍下依然保持热情,这是一个精神升华的过程。因为它深爱着这片热土,才孕育岀无数个热情奔放的鲜活生命,才孕育岀享誉世界的鲜美葡萄。伟大的人生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
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
这是一代伟人的肺腑之言,其中有他毕业为之奋斗的座右铭,也是我平生仰望的标杆。假如没有坎儿井,假如我不能身临其境,这标杆里的真谛,我到哪里去参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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