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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绸之路断想

时间:2023/11/9 作者: 吐鲁番 热度: 14341
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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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绸之路断想
  车军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每当我沉思在“雄鸡高唱”的地图前,往往注目着祖国大西北那块神奇的国土,寻觅淹殁千年的丫岔古道,不觉就会吟诵这描绘西北壮丽山川的绝唱。
  古老的中国大地有挖掘不尽的宝藏,而我对丝绸之路少年时便情有独钟,早就想将它鲜活的面孔化为白鸽祥和的飞翔,却始终“雾里看花”不识容貌,直到二十世纪末最后一年的盛夏才踏上西去的旅程。
  说起丝绸之路的称呼,却是德国人李希霍芬于公元十九世纪末在其所著《中国》一书才首次使用,其实它古老的故事早在华夏大地上流淌了几千年。

战火中诞生的经济贸易

与轩辕黄帝开拓黄河文化的同时,大西北的土著人生活在气候奇特的天山南北、祁连山下,尤其是干旱少雨却花果遍野的南疆牧民,沿塔里木盆地的苍山、碧水驱牛牧羊,过着和平安宁、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没有纷争,戈壁滩上的野草、青稞麦养育着他们,剽悍的先民逐着野马在草原、古岭上逍遥自在。而今往往听到小商贩、小市民说少数民族人做生意笨拙,那纯粹是狡诈者对纯朴民俗的偏见。其实上古憨厚的土著人很勤奋、很聪明,尽管传说中的蚕神嫘祖是炎黄儿女丝织品的鼻祖,但三千多年前的土人也早就会织毯、绘毡、做瓷器、木雕等手工艺,特别是和田玉名闻海内外,绝不是空穴来风吧。据我在喀什见到的考古资料表明,远在一万年前昆仑山下便有一条通往欧亚大陆的玉石之路。由此实在令人难以言清是五千年中原文明伟大(女娲、伏羲另当别论),还是万年前的土著人更胜一筹了。故而可以断言早年间土人们相互间的经济贸易与黄河儿女的耕织生活是各为天地又一脉相承的,只不过没像内地人残酷的纷争罢了。
  然而骚动的匈奴人却不安于自己的生活,他们为了扩大地盘,两千多年前无端挑起战争,旋风般的铁骑践踏过蒙古,又冲进了河西走廊,杀向天山南北。宁静的土著人被血染红了,哭喊厮杀声震动着茫茫无际的西北大地。土人们奋起抗争,可终究不是嗜血成性的匈奴人敌手。一块块土地沦陷,一座座高山丢失,一片片牧场荒芜,他们在惊恐中不知将流亡何处。洋洋自得的匈奴酋领认为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于是又掉转马头将血洗中原。
  匈奴猖獗,边塞屡遭骚扰,早就惊悉了雄才大略、定国安邦的汉武帝,只不过为息人宁事,他一直不想趟这泥水。然而匈奴人以为大汉朝无能,势欲劫掠天朝国土,委实气坏了一代君主刘彻。于是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武帝命博望侯张骞密使大月氏国,相互协作消灭好战斗狠的匈奴贵族。张骞奉命出征,沿途看到葱岭的秀美、大宛的富庶、康居的繁荣、大月氏的兵强马壮,心中深深地爱上了这块热土,不由对侵略者满腹憎恶。他由衷感叹,没有战争,建设家园该是多好的事啊。他兴奋地对各国酋领说,消灭匈奴,我便奏请皇上与贵国建立贸易往来,让臣民们过上好日子。那些小国君主见大国使者如是说,欣喜若狂,宰牛烹羊,用最隆重的礼节款待贵宾,狂饮笑谈中签立反寇条约。是呀,只要不是昏君,统治者何尝不想让自己的人民过上好日子,历古以来固然统治者在本质上奴役人民,但往往干尽坏事的都是那些贪官污吏、龌龊小人。
  
  汉武帝得知张骞出征一路虽说坎坷,却基本顺利,便于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下旨大将军卫青率领大军横扫匈奴兵,控制了河套等边塞。又于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命卫青和大将军霍去病联手七进七出大西北,打得匈奴主力闻风丧胆,草木皆兵,再加上西域各国背后点火,内外夹攻,匈奴贵族感到自己将有灭顶之灾,除少部窜向欧亚大秦一带,大部缩回老巢,不敢轻举妄动,收敛了野心。
  战争是残酷的,但张骞的两次出使西域(第二次元狩四年随卫青大军而行)却促进了与中亚各地人民的经济友好发展。尤其是他的随从们大谈西域各地阔广、美丽、迷人的风光,土著人纯朴、热情、好客的风俗,特别是那儿富庶的物资,遍野的牛羊,廉价的美玉、黄金,简直是天府之国。咸阳、长安的大街小巷到处传播这些消息,人们先是惊讶世上竟还有那么多、那么好的国家,又恐惧战争无止境的打下去。但精明的商人,没用武帝下旨就在战争中悄然做起了随军的或没随军的生意。商贩们相互串通道:以往打仗总能发点小财,这次战火是在那些富裕的国家展开,咱们冒险去看看,保不准能发大财呢。于是一批批自发组织的商人,备足丝棉纺织、铜铁陶器等日用物品,有路子的就悄悄地随大军出发;没路子的便牵着骆驼、膘马,辞别长安城,尾随战争的脚步,踏进陇西、河西走廊,穿越“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的祁连山脉,出了玉门关。
  呵!多么荒凉的戈壁、沙漠。搭手看,天尽头不见一个人影;往后观,竟然难辨来时的路。他们沿着前人走过或没走过的地方缓缓地前进,打尖了,就与当地人相互交易。不能不承认,这些商人都是生意场上的猴子,极便宜的东西换人家昂贵的珍宝、物品,但两厢情愿的买卖谁能说得清个中的是是非非呢?撇开商业贸易不谈,我惊叹这些先民的勇敢,他们随时都可能被战火焚毁,随时都可能被风沙埋没,随时都可能被大雪冻成冰人,随时都可能被成千上万只西北狼吞食。但他们义无反顾,一往直前。在这里如果仅仅用赚钱来大侃他们该是何等的无聊,你不觉得他们是在用生命探索无穷的人生吗?
  前进,前进,再前进,没路了,怎么办?顺高坡走,这样保险些。烈日烧烤着沙漠,更烧烤着肉体、灵魂。狂风怒卷着飞沙碎石,更怒卷着前头无尽的艰险。一株红柳、一篷骆驼刺、一盏篝火,迎来送走单调的驼铃;一声狼嚎、一串长烟、一阵隐隐传来的喊杀声,搅得气喘吁吁的马儿不敢鸣。我的先人啊!黄钟大吕裸露着戈壁沙海,白云苍狗咆哮着边塞古堡,用笔难著你们不死的灵魂。今天,当我踏着不见古时踪影的丝绸路,看着那荒荒寂寂、苍苍凉凉的古原,心头油然震颤。可以说,没有先民们不屈的
  探索,没有先民们开创丝路的先河,就难有那淹殁在古尘埃中的一座座繁华小城,也不可能流传下一粒粒精神的种子根植在当代大西北一座座现代化城市里。
  我的思绪追随着苦行的古人,走啊走,疲乏至极了,驻足吁口气,就在这时,心头涌来一股难以置信的惊喜:那不是一道墙吗?上面还飘扬着旗帜。呵!原来是沙海之洲的楼兰城到了,尽管是座小土城,无法与长安相比,但多少困顿可在这儿解,多少欢乐可在这儿唱,多少说不清的滋味可在这儿痛痛快快地泪流。热情的丁零先民给你打开温暖的房间,好客的土著人递上一壶烫好的烧酒。来吧!姑娘,荡起你的长裙跟我共舞;请吧,小伙子扬起你的长臂弹奏都塔尔。夜深了,喂饱驼马,在悠扬的旋律中酣然入睡。天亮了,依依惜别小城,依依惜别送行的新朋友,继续沿昆仑山麓西行,越过且末、于阗,来到了莎车。如果说这一批商旅历尽苦难在欢乐的交易中歌舞,其实另一批商队已从塔里木河北面来到了风光迷人、天堂般的疏勒(喀什)。看着边塞古城,他们什么疲劳都忘了。喝一口异域大嫂捧的果奶茶,吃一口软香的手抓饭,这儿真有家的感觉呀。勤劳的疏勒人拿出自家生产的粗毡、细毯、皮毛、美玉和他们交易,有的人干脆加入他们远行的行列,辗转到地中海一带各国。
  两千年后的今天,我寻踪至楼兰遗址,看到的是荒僻、遗忘、死亡,看到的是枯杨、枯柳、旱沟,还有那传说中的小河古墓。历史在改写人类的活动,历史随着流沙河漂移,历史在人类鲜活的历程中变迁,当我徜徉于楼兰之外的维吾尔族居民群里,他们纯正的民风依然洋溢着远古的风味,所不同的是他们早脱离佛爷,皈依了真主,绝不再用美酒来麻木客人与自己的魂魄。
  战火时烧时熄,而丝绸之路越踏越宽,越走越长。至东汉时,商贩们在北道以北又走出了一道贸易大道,中原大地上的大批商人涌向西域各国,而中亚地带以及欧洲一些国家的商旅们也因贸易而来到中原做生意。这样的相互往返,不仅带来经济的繁荣,文化的交流,甚至多情的青年男女们缔结了姻缘。一根丝绸扯出多少故事真是千笔难抒。就这样,一年年、一辈辈、一个朝代一个朝代将欧亚非大陆连成一片生机盎然的商贸绿洲,荒寂的大沙漠在商海浮沉中弹奏数不尽的恋曲,古风一直遗存至今。所以身处西北的我,有时以为到了异国他乡。
  据资料表明,直到中世纪末,蜂拥而至的海运才逐渐替代了驼马不息的丝绸之路。让我难解的千古之谜恰是两千多年前同期开辟的海上丝绸之道为何能在一千多年之后将陆路运输挤垮?如果说历尽千年之艰险人们才知道海运的便宜、省事、且能多载多运,岂不纯属骗人?无论何朝何代何国的商人都是绝顶聪明的能人,这点有谁能否认?检阅着历史,寻觅着野踪,我恍然有悟,航海术是历尽万难千苦才由小舟扩建为巨舰,而驼马纵然再进化亿万年也只能唱着单调的驼铃歌。写到此,我不由想起曾直接或间接扬名中国也坑苦了中国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他于1275年到中原,历尽十七个年头踏遍大元朝的山山水水,1292年从海路由苏门答腊、印度等地回国,在1298年写了赞叹东方大国富庶的游记,震惊了新兴的资本主义各国,那些冒险家们按照马老先生指点的海陆两路带着极好奇的心理来窥探富饶的东方厚土。不可否认,当初的海外商人都是为了多赚钱而来中国的,不幸的是资本主义劣根性恰是以吞食世界各国的财富来养肥自己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故而后来演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列强,盗掠我国的各种宝贵财富,甚至公然侵占土地。而腐朽没落的封建统治者见火上身却不敢扑灭,一味的任人宰割,难怪被西洋人嘲骂为东亚病夫。
  风风雨雨多少年过去了,海丝路在今天沿海经济发展的大潮中,起到昌盛中国雄立东方的作用;可是大漠古道上尽管列车日夜奔驰,早淘汰了叮叮当当的驼马,但西北的经济状况毕竟远远落后于沿海地区。这是什么原因呢?

源远流长的宗教文化

上古的土著人面对大自然的风雷山崩、飞沙走石,认为有一股人类无法理喻的神灵在主宰天地,于是一方有一方信奉的偶像。当原始社会晚期兴起“萨满教”时,巫师走遍西北各地,宣称宇宙有上中下三界,上界为神灵居住,中界为人类居住,下界为鬼魔所居。认为人活在世上皆由神鬼控制,即神灵赐福、鬼怪布祸。巫师即“萨满”(满——通古斯族语)是为人们与鬼神交往的中间人,为族人消灾求福。当时这些领域的巫师与中原大地上盛行的巫师有许多共同点,单纯的土著人陆陆续续地归奉为一教。随着公元前三世纪北方游牧民族丁零、呼揭以及后来的铁勒、乌护、回纥、畏兀儿一批批、一代代人进住天山南北,带来各种文化、宗教的种子,衍变在同一块土地上,组成了长期定居的多民族大家庭,而这大家庭每一个时期都有宗教在起着团结、协调作用。
  当萨满教被进化的社会分解后,少数民族人又信奉了摩尼死后不久便流传到西域的摩尼教。随着丝绸之路的不断开拓,摩尼教日趋衰败,在历史上几乎与丝绸之路共呼吸长达千年之久的佛教成了西域各少数民族人信奉的主要宗教。其间尽管曾受到景教、拜火教的冲击,但并未动其根本,人们信奉一阵子其他教后,绝大多数又回到佛祖的尊前。说起佛法,自东汉明帝永平十年(公元67年)佛教传入中原及西域后,便有佛陀或独行或随商旅到处布道,“小乘教”的佛法无边,“八正道”“十二因缘”的因果报应,普济众生、劝人为善、天地归宗的教义马上吸引了各民族贵族酋领。他们为统治臣民的需要,投其所好,大力推广佛教,西域各国大力兴建各种寺庙,土人只要诚心地念上三句经即为教徒,与印度、中原及其他地方信教的和尚尼姑或善男信女们有很大区别。佛教流传至唐朝时,西域的佛教已达到了空前的繁盛,据《大唐西域记》载,仅仅今喀什地区(旧称去沙国)方圆千里内就有寺庙几百所,僧徒一万多人。当然这些陈迹早被荒古的戈壁沙漠埋没,但现今西部各地尚存的南石窟寺、麦积山石窟、水帘洞石窟群、罗什寺塔、石空寺石窟、须弥山石窟、胜金口千佛洞、吐峪沟千佛洞、克孜尔千佛洞等等,跟敦煌莫高窟一样,都是镶嵌在祖国西部灿烂文化的瑰宝。可悲的是这些洞壁上许多佛画、塑像、供养人图及历代诗书大部分被英法俄等国的强盗于百年前盗割走了。当我看了敦煌莫高窟,特别是吐鲁番空空如也的柏孜克里克千佛洞,愤怒的心情难以抑制。后来在天山路上道班工人跟我谈起佛洞说,凡是被人发现的洞窟没有不被盗窃过的。由此我拒绝再去洞窟寻古,免得望壁兴叹。
  然而就在西域各国信奉佛教的盛况中,伊斯兰教于公元十世纪由中亚传入喀什、叶尔羌、和田等地。起初仅在喀喇汗王朝上层社会信奉。贵族们可能觉得佛祖本国都在大肆灭佛,并且佛法早已不能凝聚少数民族人,相反搞得田芜荒废、牧业凋零,尤其是派系纷争,矛盾极大,不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而新传入的伊斯兰教颇得人心,能抓住人的灵魂,利于团结族人。于是王朝建立信仰,悄然推广普及。正如涓涓细流入大海,正如早春的芽儿冲破荒寂的土壤,伊斯兰教越来越吸引更多的少数民族人。经过漫长的岁月,到元、明、清时已形成了西域少数民族人的国教——安拉是唯一的真主。
  据《清鉴纲目》记载:“回部旧汗本元太祖次子哈萨岱之裔,世长回部。明元中叶有玛墨特者,和卓木之子,回教祖谟罕默特之后裔也。……自哈萨岱分封回疆后,其子孙世为中国附庸……及回教传入,喀什噶尔汗信之,推行全国。其后藉回教之力统一天山南路,于是回教势力乃益蔓延。迨喀什噶尔衰,而和卓木子孙遂起而代握天山南路之政权。”作为封建贵族者的精神支柱,他们利用宗教统治人民,特别是大、小和卓木以此为依托发动战乱。清高宗帝自乾隆二十年开始,屡次征伐,直到乾隆二十四年才平定回部,西域各地人民方安安稳稳的生活一个阶段。由此,我想起那个美丽的传说,香妃给西部带来和平,给北京带去了伊斯兰祝福。请相信这个真诚的谎言吧,战争毕竟是残酷的,善良的人民不需要血与火的煎熬,谁都期望在幸福中度过一生。我到喀什后,维吾尔族女友带我去参拜了景仰已久的香妃墓。遗憾地是香妃在霍加家族并不如在汉人心目中地位高,她仅是阿吉穆罕默德·伏素褚霍加大家族中一个普通的姑娘罢了。从这点我看出古代维吾尔族女人地位极低,恐怕连饱受“三从四德”之害的汉族女人也不如。因为真主创世说载明,她们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创造出的,所以只能是男人的附庸。
  自真主的启示根扎西北各地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伊斯兰教教派众多,也纷争不已,但他们在勤苦治学的基础上都各怀美好的心愿,故而涌现出了许多杰出的经学大师、学者和作家,既促进了学术研究,又团结了少数民族人。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西北各民族宗教信仰都得到《宪法》保护,人人都有信教的自由,他们在愉快地宗教氛围中辛勤地耕耘,用汗水美化生命的绿洲。
  啊!古老的丝绸路,你真像那个数千年不变的楼兰少女吸引着我迷恋你,在你的黑发、姣容、玉体上该有多少美丽的故事让我挖掘。
  朋友,假如你有兴趣就前往西北各地转转,那儿喀什的艾提尕清真寺、莎车的大礼拜寺、库车大寺、乌鲁木齐的陕西大寺大殿、宁夏的清真大寺、西宁的东关清真大寺等等,尽管它们没有遍野的佛庙、石窟、壁画、古城堡遗址多,但更能吸引人。因为它们每处都是当代少数民族人朝圣的地方,每处都是一部活的宗教史。倘若你是穆斯林,无论你来自中原、沿海各地亦或欧亚非的任何一个国度,只要你敲开任何一个教民家门,说一声:“按赛俩目而来坤”,你便到家了。真主在开天辟地创造了人类后就说过天下穆斯林是一家。这样的大家庭真好,你旅游也罢、学习也罢、经商也罢,很容易找到一个歇脚饱餐再奋蹄的地方。

经济腾飞架设新的丝绸路

朋友,让我们一起来思索一下中世纪后那条枯寂的丝绸古道吧。自商旅们摇荡着单调的驼铃第一次从长安出发,到大漠上消失了最后一道风景线,我想不仅仅是亘古不息的争战,不仅仅是盗匪的豪夺,不仅仅是西北狼的践踏,不仅仅是海丝路的拓宽而荒废了大戈壁、大沙漠之路。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将繁华的丝绸道零落成边塞少人烟的窘况呢?如果说是闭关自守所致,那么成吉思汗的铁骑曾纵横过欧亚大地呀!如果说国家没重视,新中国刚成立,数十万大军便在一代天骄毛泽东的指令下挺进西北,开拓了万果飘香、五谷丰登的伊甸园呀!
  时光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不停地吹拂着茫茫沉沙,按说祖先导先河的丝绸之路沉睡了这么多年早该惊醒,不会落伍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然而,寂寂沙海、绵绵荒山却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不能相信大原野上还有许多农庄里的人听不上广播、收音机。不能相信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和田农村尚有近千个自然村的农民饮不上一口清澈的泉水,导致不少村民长年被多种疾病缠身,直到1994年秋李瑞环等中央领导人巡视了南疆,才从中央到新疆各级政府筹资款项打出深水井,滋润着少数民族人干渴的心。当然了,现在的大西北尤其是北疆也紧随中国这个经济大动脉运行,但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瓜果香甜、风光优美赛江南的田园生活,不能仅仅看到贯穿了南北疆的火车道、横跨塔里木盆地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柏油路,就认为启动了经济的腾飞,而要从民族的物质需求、文化素质等整体上提高,在新世纪的风雨中日夜兼程,在新世纪的朝阳下昂首阔步,真正将欧亚大陆桥铺设成一条心连心的万里钢铁长桥。
  这是作者的期望。事实上党中央一直在关注着西部建设,既往的已炳史册,开来的正在运作。1999 年6月17日,原中共中央最高领导人在西北五省区国有企业改革发展座谈会上强调,要“抓住世纪之交历史机遇,加快西部地区开发步伐。”同时还提出加快西部地区开发的总原则,即“把加快西部经济社会发展同保持政治社会稳定、加强民族团结结合起来,把西部发展同实现全国第三步发展战略目标结合起来,在国家财力稳定增长的前提下,通过转移支付,逐步加大对西部地区的支持力度;在充分调动西部地区自身积极性的基础上,通过政策引导,吸引国内外资金、技术、人才等投入开发,有目标、分阶段地推进西部地区人口、资源、环境与经济社会的协调发展”。
  就在这次讲话期间,一介草民的我正孤身一人踏在丝绸之路的苦旅上,用手上的笔,记录着我眼中的西部。出潼关,我来到西安,这是一座沉淀着厚重历史文化的古城,正因为历史太厚重,似乎没有融洽东部城市鲜活的地气,改革阵痛的痕迹滞留在不能大跨步前进的黄土地上,每当大雁塔钟声敲响、小雁塔旧鼓沉鸣,都震颤着我迷茫的心。
  兰州城显得陈旧些,穿城而过的我,如同行走在黄河大铁桥上,感受着雄浑的黄河在脚下轰鸣着唱歌,但并没有唱出新景象。倒是“黄河母亲”的雕塑,
  深情地凝视着兰州,给我一分异样的激动:你快点发展吧,落后并不可怕,可怕地是明知落后而不去改变命运。
  西宁,全然没有省城的大气之境,一座高原小城的规模,让我在失望中徘徊。幸而有塔尔寺支撑着高原的蓝天,让人畅想着日月山、青海湖,这是一片有待开发的土地。
  武威、张掖、嘉峪关、敦煌,在沉寂中冒出丝缕的商业气,但并未成形成气候。
  吐鲁番的天地十分清新,葡萄沟散发着富贵气息,但让我庄严的是高昌、交河那片破败的古城遗址。史上这里是丝绸路上的商业重镇,而今被历史的烟尘埋没。我们不能说复古有多好,但我很期待郊野的贫困能与复兴中的吐鲁番城、吐鲁番的葡萄接上地气。
  乌鲁木齐、石河子、昌吉、伊犁、库尔勒、阿克苏的发展可圈可点,但库车、喀什、叶城、和田、于田、民丰、且末等南疆各地,满目依然是中世纪的风情、中世纪的容貌,怎不令人深思。接下来说说我待了好些天的喀什,行走在街道、古巷中,我一直没有走出中世纪的境地。维吾尔族女友买尔哈葩告诉我,喀什虽然是南疆第一大城市,更是古往今来丝绸之路上的一座极其重要的商贸城市,为打通欧亚非通道,促进经济发展,起到过其他城市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然而不能否认的事实是:它又是一座贫困、落后、封闭、守旧的城市,不能实行“质”的飞跃。她很想调往乌鲁木齐,跻身大城市的建设,可她离不开家人,只能在中世纪氛围的古城中独善其身。
  古老的处女地,终于在2000年初,经国务院批准,全面展开了西部大开发的热潮,瞧:丝绸古道上,西出阳关处处遇上开拓者,大沙漠、大戈壁、大城市、小县城、高山顶、碧湖畔、农田里、牧场上到处擂动着开发的战鼓,奏响着高新科技的凯歌。
  短短十年间,兰州这座老城,已建设成为“一座产业强城、一座生态绿城、一座多湖水城、一座现代新城”的新城区,同时晋升第五个国家级新区。我恍然有所悟,“黄河母亲”雕塑凝视的方向,不正是新区蓬勃发展的所在吗。经济流通,通向丝绸路上的一座座站点,无论是建设中的中大等城市、还是边塞小城,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这里,我仍要说说新丝绸路上的重镇喀什。不否认,因民族问题,喀什、和田等维吾尔族人集中居住地一带有着诸多不稳定因素,特别是东突厥分子的猖獗破坏,但那股逆流阻挡不了滚滚建设的潮流。2012年春天始,喀什市东部新城区掀起了一番建设热潮,吸引了全国很多投资商的关注,有人预言,这将是又一个经济大爆炸的“温州”崛起、一个新浦东的崛起……中世纪式的老城区积淀着维吾尔厚重的文化,新城区倾注着大发展的新鲜血液,这里的交融、交汇、交织,演绎着新丝绸之路的神话,怎不激荡着我沸腾的热血。
  看着雄鸡高啼的版图,我心驰神往那绵绵古道,真想重走一遍经济突飞猛进中的丝绸路,掠取几片新建设的剪影,将新生活、新天地、新风貌大声地歌颂。也许有人会嘲讽我,你这高调太政治了。我不这么认为,事实上,古往今来的中国经济建设,无论哪一次大繁荣,都是在政治一统的和谐中,才得到长足发展的。
  今天,丝绸之路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保护,这是精神上的重典,她的被保护,是保护着人文的活化石,而以此为基石,将会更加促进中国和世界贸易领域的大融合。故而说,她展现的不仅仅是古文明的辉煌,更是新文化的灿烂。
  古老的丝绸路啊,当我再次伫立在“雄鸡高唱”的地图前,我不仅吟诵那首千古绝唱,同时脱口而讴歌的是今天的新生活、新繁荣、新景象……
  注:本文涉猎资料《史记》《汉书》《后汉书》《新唐史》《大唐西域记》《突厥史料》《古兰经》《清鉴纲目》《民族词典》《中共简明党史》及《人民日报》《西部》等书报刊,一并致谢。
  插图:周尊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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