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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年味

时间:2023/11/9 作者: 吐鲁番 热度: 14241
李光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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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软的年味
  李光彪
  
  岁月的脚步又一次跨进了腊月的门槛,渐渐地,身边年味的气息也越来越浓,春节近在咫尺。
  一时间,“去哪里过年?”这句话似乎成了身边熟人朋友见面的问候语。于我而言,离别故乡,溺入城市,已经二十多年,我的五脏六腑已被城市的美好时光,浣洗得几乎没有一点乡土气味了。
  照理说,现在天天穿新衣、顿顿有肉吃,过上儿时盼过年一样生活的我,已经梦想成真。可是,留有乡村胎记的我,总是被乡情割不断的脐带牢牢拴住,磁性一般吸引着我的魂魄,驱使我年复一年,不顾朋友盛情邀请外出旅游,不顾岳父、岳母再三挽留,不顾妻子、女儿的反对,千方百计把那些缠身的事务解下。一放假,就像个扑向母亲怀抱的孩子,回归故土,亲吻老家。
  在我记忆的密码里,每当寒冬推开腊月的大门,故乡的一切农活似乎都与过年有关。杀年猪、磨豆腐、扫尘、粉刷墙壁、送灶等等,都在为“过大年”做准备。最高兴的要数我们娃娃,总是盼望能早早的穿上新衣服,吃上肉菜喷香的年夜饭,领到几毛欢天喜地的压岁钱。因而,平时顽皮捣蛋的我们,也越来越乖巧,越来越听话,不敢回嘴,服从母亲的安排,积极参与料理过年的事。
  转眼离除夕越来越近,母亲仍像个陀螺,忙得团团转。在母亲的统一指挥下,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谁也不轻松,配合着母亲,分工合作,先是把那些沾满污垢的旧板凳、旧桌子,搬到小河里,边擦边洗,借着阳光慢慢晒干。等我们在小河边、豆麦田间玩耍够,才一趟一趟把家具搬回家,看上去就像我穿过的旧衣服被母亲洗过一样,多了几成新。还有那几口在烟火上熏炒煮了一年到头的铁炒锅、铝锅、锣锅,以及那把黑漆漆烧水的铜茶壶,全被我们提到小河里,用石头和砂子擦洗得亮堂堂的。一件件旧衣服、一双双旧鞋子、一顶顶旧帽子,从头到脚穿戴的,早已被母亲洗得干干净净,一针一线缝补过。每年新添的一套新衣服早已缝制好,却被母亲锁在箱柜里,指日可穿。就连全家人垫盖的一床床被褥,也被母亲拆洗后在蚕豆树头、麦苗尖上晾干,并一针一线装订好,散发着阳光与空气的清香。那些平时常用的篮、筐、箩、箕,刀、斧、镰、锄,所有碍眼的农具,也一一被母亲收拾得规规整整,藏在屋角隐蔽的旮旯里。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年三十,母亲仍在全力以赴做年夜饭。等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把红红的门神、对联贴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在夕阳偏西时,已被母亲置办好。随接,只见母亲点燃香火,端着茶、酒、肉、菜,领着我们先祭祖,待叩拜仪式结束后,才让我们上桌吃饭。此时,迫不及待的我忙着点燃一串红红的鞭炮,“吡哩吧啦”炸响了全村第一声过年的音符。饭桌上,母亲总是唠叨:吃葱蒜,才聪明有算计;吃芫荽,才能延岁;吃荸荠,才可以避邪;吃鱼,才会年年有余。劝我们不要捡嘴,什么都要尝个味,来年才有好兆头。
  年夜饭总是吃得很漫长。酒斟过一巡又一巡,凉了的饭菜被母亲热了一次又一次,图的就是全家团圆,皆大欢喜。收拾完饭局的母亲仍会叮嘱我们,三十晚上一定要洗脚,新年里,不论在家,还是出门走亲戚,才不会误了吃饭的时辰。直到我们几姊妹洗完脚,母亲才开始发压岁钱。有时一毛,有时两毛、三毛。虽然不多,可一年就过一回春节,领那么一次压岁钱,对于不劳而获的我们来说,已经算是大钱了。心厚的我却不满足,总会抢着第二天黎明前早早的起床,放鞭炮,开财门,再捡几枚母亲头晚悄悄放在门槛下的镍币,等于多得了一份压岁钱。那一夜,心头无比高兴的我,梦里欣喜若狂地盘算着开支的各种打算。
  陶醉了一夜的村庄醒来,已是大年初一。这一天,大人都不下田做农活,闲下来互相串门子,聚在一起打打牌,吹牛聊天,吃喝玩乐。无拘无束的我们便东家出,西家进,邀约平时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一堆堆聚在一起,比谁得到的压岁钱多,比昨晚年夜饭谁家吃得最早,比谁家的鞭炮炸得最响。还不时从衣袋里掏出些断了火引线的零星鞭炮,冷一个,热一个,抢着放玩。高兴之余,就忘了回家。于是,玩到哪家,就在哪家吃饭,总是能吃到别人家的汤圆、糯米饭,还有蒸米糕和平时难以吃到的很多好东西。
  过了初一,即是大年初二,按照风俗,开始你来我往走亲串戚。于是,你去我家,我来你家,嫁出去的,娶进门的,相聚一堂,互相“请春客”,喝酒吃饭。绵长的年一直要过到正月十五,才料理农事,准备来年的生产。
  年复一年回家过春节,我总会被乡情俘虏,像一剂泡在醇香裂酒里的中草药,醉在柔软的年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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