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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风景——写在我的散文集《野马天山》出版之际

时间:2023/11/9 作者: 吐鲁番 热度: 13243
新疆 段遥亭
  
  在我看来,文学这个“东西”是一个让人爱恨交织的幽灵。对于一个贫穷而多思的人来说,它是一块既可以散步又能够对弈的自留地。
  对于那些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前后的好男好女们来说,青春时代爱好文学似乎是一种贫穷中的时髦。就像今天的少年少女们喜欢追星喜欢流行歌曲是一个道理。甚至有人在当时的征婚启事上也会附加一句“本人爱好文学”。在那个娱乐方式贫乏,文化生活单调的历史时期,读书看报几乎是人们业余生活的唯一选择。随着手机、电脑、互联网的普及,给人们的生活注入了神奇丰富的多元色彩。铺天盖地的影视歌舞把人类带入了一个色味俱佳的画面时代。文学渐次退位成了一个落伍而好笑的符号。文学爱好者甚至成了一些人茶余饭后所嘲笑的对象。
  必须承认,市场经济以其无以伦比的魅力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可是,富裕之后怎么办?幸福在哪里?安详在何处?
  除了休闲、养生、减肥、旅游之外,名车、豪宅、婚外情难道就是人们追求的唯一目标吗?从一见面打招呼时的“你吃了吗?”到现在的“你离了吗?”难道就是我们几十年艰苦奋斗的终极梦想吗?记得老家县城一位中学校长给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学校里一位(几)百万富翁的儿子对班主任老师说过这样的话:“我爸爸说了,只要我在学校里不违法犯罪就行了。我们家的钱财这辈子是花不完的。你们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到头来还不就是当个穷教师吗!”闻听此言,那位校长朋友一时语塞。
  我是一个游离于社会边缘的自由人,一个西出阳关的漂泊者,我的身上有着农民、商人、文人和军人的多重血性。喜爱文学,不咬文嚼字;在商言商,不在乎金钱至上的拜金狂。18年前的夏天,在陕西作协听课时,一脸沧桑的陈忠实先生对我说:“文学只是一种兴趣。”在我看来,阅读与写作就像别人唱歌、跳舞、打麻将一样通俗无二。我不赞同文学可以经天纬地的高谈阔论,也不支持灵魂匍匐在地的醉死梦生。我秉持一个中立的观点。文学可以让人的精神视野高尚开阔,让人活得丰沛善良而独立自强。文学作为文化的一种表达方式,是作者的一种自我救赎与私语庇护。也是抵御恶俗诱惑的一道护身符。文化的存在是隐性的,是一种看不见的形象感。多之不显,缺之偏颇,失之则空洞乏味。文化的追求反映内心的渴望与精神的思考。
  我是个业余写作的职业商人,商旅断想是我这本集子主要的叙说独白。我一直在为这个备受歧视的群体而思虑。商人应该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宁静地活着,既不是政治的情妇,也不是民间的怨妇。经商实业者是与社会生活水乳交融的贤妻良夫。我曾经有过成为著名作家的理想,由于生不逢时,命运不济的缘故,至今难成大器。作为一个边地商旅者,我的脚步是健朗的。作为一个非主流写作者,常有力不从心的困惑。回头一望,乡村老母亲瘦小的背影一直映照在我前行的小路上。
  时光如流水,冲刷我和你。
  在我们已经迈进不惑之年的秋天,我没有迷失在焦头烂额的生活旋涡里。依然独自披着一件破烂的文学外衣。三四十年的日历足以车载斗量。当繁华凋谢,青春不再,许多一路同行的伙伴已经夭亡早逝,或者疲惫不堪相望于江湖时,我依然记起渭北小镇校园里的朗朗书声和粗粮冷饭。依然记起操场边的榕树下你回眸一笑的惊鸿一瞥。除了生儿育女的世俗生活之外,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恐怕就是缝补一两本斑驳飘零的旅人笔记。
  对于一个孤独前行的民间思想者而言,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是其关注人生、观照人间百态的内在动力,也使其甘于寂寞悄然赶路的定心力。自打童年记事之日,我就对于外面世界充满了深远的向往。山南水北,且行且吟是我穿越风景的商旅片断与文化思考。
  我是个天资驽钝,学识浅陋的人,能够在嘈杂拥挤的商业缝隙里抒写一点旅途思想,凭的全是农家孩子泼辣生硬的执拗劲。
  美人养眼,美景养人,美文养心。能够写出几篇赏心悦目的好文章,无异于勾勒出几幅传神有味的纸上风景,以笔端流云之巧妙为远方的梦想注入了鲜活的灵魂。
  正如周涛先生在前言中所论:“秦地文化积淀深厚,段氏文字不错,时有珠玉迸出,亮人眼目。我零星读过其中几篇,印象尚佳。读之情真意切,称得上披肝沥胆。有性情,无虚饰。”
  我是一个散兵游勇式的草莽之人,能够得到西部文学悍将周涛先生这样一语中的点拨实属幸运。我自知生性倔犟,蛮勇有余,睿智不足;常常赤膊上阵,锋芒外露,柔美欠缺。虽入疆漫游十年,尚未跳出以家庭自我为主的小河边,心智仍未成熟丰满。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接受他凌厉严苛的教练纠偏。
  我与周涛先生并无私交,只是在公开的文化活动场合见过两面。他以文坛大家的专业眼光、军旅将校的战法标准来检阅我这个山林草寇。我自知姿态憨厚,刀法粗野,漏洞百出。距离一个胸怀天下,理性达观的文化人十分遥远。尚有十万八千里的西天旅途需要跋涉。心灵的纯真,语言的生动,捡拾一点阅历对我不是什么难事,缺乏一些精深醇厚的思想素养。
  我喜欢愈挫愈勇的挑战,挫伤锐气的鞭策也是一种磨砺。一个善于纵横驰骋的野战尖兵不仅需要苦练本领,更要接受精湛的战术操练。这一点正是我欠缺太多的黑洞。入城十余载,一年穿不了一次西装。自然学不来儒雅的修养与风度。
  我的行迹遍及西部边疆的漫漫长路,一个人走在那些陌生的民间街巷时,仿佛回到了前世曾经生息过的市井作坊。从白山黑水到青藏高原,从塞外青城到东南海滨。这条曲折的路线图不只是生活所需的商业地理,更是我一路思索的精神地理,也是支撑我脚踏实地的人生地理。行囊里每一页地图都见证了我的旅途笔记。我生命的绿洲在西北大地。这些文字记录了我无法割舍的古道心迹。
  远方的旅途有三个背影——诗人,英雄和流浪汉。
  因为生活的辗转流离,身份的飘忽不定,我的写作具有乡村情结、商旅体验、人文地理与文化追寻式的跨界思考。这本散文集所录内容难以归类,五味杂陈搅合成了一锅粥。有兴趣的读者朋友路过时不妨打开一页文字,不会让您太过失望。
  美景总是躲在陌生的异乡……
  你一旦对某一处地理风光着了迷,每次远行前夕,心思都会燃烧在旅途的梦境里。我看见一道道山河在向我招手致意。
  ——前方的路太远,只好野马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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