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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所向无敌(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5723
◎喻 言

[男人的睡梦会在午夜暂停]

有时,我会从梦中惊醒
  走出卧室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点一根烟
  望着黑沉沉的窗外
  什么也不想
  抽完一支烟
  回到床上
  重新入梦
  我知道,现下
  有许多如我一样的中年男人
  都会在半夜惊醒
  有的去客厅抽一支烟
  有的什么也不做
  面对窗外黑沉沉的夜色
  他们如同我一样
  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人在月光下磨刀]

深夜,有人磨刀
  大地已在月光中安睡
  磨刀声传得很远
  有人从梦中惊起
  有人躲进被窝
  有人停下黑暗中的运动
  有人坐在沙发上
  斟满一杯酒
  有人趴在阳台的栏杆上
  点燃一支烟
  不知道谁在磨刀
  不知道他为什么
  在此时磨刀
  他磨得非常用力
  每一下都非常用力
  仿佛不是在石头上
  而是在人心上磨
  带着奇异的节奏
  每一声都尖利得刺破耳膜
  每一声都婉转起伏
  那些多年不眠的人
  在霍霍的磨刀声中
  酣然入梦

[火 眼]

他们都说,我眼睛很毒
  能一眼在一群人中
  看出谁是坏人
  这个说法,流传较广
  我的社交日益艰难
  事实上,即使看出谁坏
  我也从不说破
  我甚至对他默契一笑
  当然,我对好人也笑
  这样做,让人无法从我表情
  捉摸到我的判断
  资深的坏人和真正的好人
  面对我的笑都很坦然
  只有那些良知犹存
  还没来得及变坏的家伙
  见到我的笑容
  表现得不太自然
  有点惶恐不安
  又有点跃跃欲试的紧张

[视 野]

跳蚤眼中
  蚂蚁是一匹高大的骏马
  秋蝉眼中
  黄雀与螳螂都是敌人
  老鼠眼中
  每只猫都是下山猛虎
  老虎啊,看我们
  就是一餐伙食
  资本玩家推开窗
  满大街的韭菜长势喜人
  王首富的一个小目标
  比边陲少年的宏伟目标
  宏大一千倍
  我从喜马拉雅山下来
  遇见的山峦都是丘陵
  他们说我目中无人
  呵呵
  在人类社会游走多年
  我见到的人
  屈指可数

[我曾经所向无敌]

少年时,我曾穿过
  一幢大厦
  一座水塔
  一辆货车
  一匹骆驼的身体
  一段残破的城墙
  一棵巨大的黄葛树
  一位孕妇的惊呼声中
  在公园草地上
  从一只即将踏出的鞋底
  救出一只蚂蚁
  单纯的爱与仁慈
  让世界变得柔软
  让自身无坚不摧
  如今,我却感觉到世界的硬
  不仅是坚果的壳
  它内部的核
  也冰冷而坚固
  而我自己早已不再单纯
  岁月不停浇灌杂质
  如同一块掺满碳的铁
  即使形如锋锐
  也脆弱无力

[秋天悖论]

那些被摘下果实的树木
  并非一无所有
  还剩下尖锐的叶子
  和苍凉的内心
  那些被摘下麦穗的麦秆
  并非一无所有
  还有向上的气势
  和不惜焚烧的躯体
  那些被割掉的韭菜
  又长出一茬新绿
  那些埋在地下的人
  后代依然生生不息
  河流现出瘦削的骨头
  原野展露赤裸的胸膛
  山林染上血色
  北鸟南逃
  这个世界是否到了
  图穷匕见的时候
  装满黄金的马车
  奔跑在通往皇宫的路上

[创作谈]

2014年恢复写作以来,我几乎所有的文字都是在手机屏幕上完成的。20世纪90年代初,我曾经有过一次创作小高峰,存于稿纸上的数百首诗作因迁徙而遗失。这次意外事件,挫伤我近二十年的写作冲动。
  用手机写作的最大好处,一边写一边存进数据云,理论上杜绝了丢失的可能。把诗写在云上,是数字化时代,科技赋予写作者的诗意。
  我大多数诗歌写作,是在行进的汽车上完成,从郊区的办公室到市区的家或相反的行程。少部分在飞机上,分行文字带给枯燥的旅途盎然趣味。甚至一些较长篇幅的散文与随笔,我也习惯用手机写。我偏执地认为,运动中写作的文字有一种动态的灵性。
  诗歌于我,是随时随地对世界的一种表达。而作为企业经营者,碎片化的时间让我难以奢求端坐于书桌充满仪式感地写作。而且,就诗歌本身而言,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刻意的充满计划的写作对象。碎片化的时间也并非意味着碎片化写作,对于一个自觉的写作者,每一段分行文字都相互有机连接,最终以整体呈现,复原写作者内心。深度与广度植根于写作者对世界的认知,而认知源于阅读与生活,才华更多源于天赋,灵感依存于前二者在偶然的瞬间爆发。从这个角度讲,缺乏生活与知识储备的文字无力,没有才华的文字乏味,没有灵感的文字无趣。
  我藐视所有的“难度写作”,我认为那不过便秘者自我溢美的标签。对于储备深厚才华横溢的写作者,每一次写作都应是轻松而有趣的。
  写作的状态决定了我必须使用一种高效的语言,即以最节约的文字承载最多的信息。我从不纠缠于口语或非口语的分野,我倾向于诗歌应以日常语言借分行的形式表达隐秘的内心,以一种本质,甚至本能的文字,清晰传递写作者对世界的认知——也许这认知本身是混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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