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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见过香气的灰烬(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草堂 热度: 15639
  王顺彬

不 远

不远,故乡就站在你的后面
  一转身,它就在你的对面。不远,中间
  隔了四十多年。不远,一条河
  被大条大条的鱼挤宽
  被大朵大朵的云映白。不远,假设
  你想触摸一下,请将手伸过去
  人间已是波浪滔天
  不远,心口痛时,看得见故乡流泪……

感 恩

我与上午狭路相逢,我与正午擦肩而过
  我同下午说着话说着话就坠入了黄昏。这时
  鸟飞完它们,灯亮过自己。我在
  楼群中如一个展开的词语。梦中,桃花流着热泪
  诗放下的地方尽是阳光和雀声
  我以手加额,在内心默默感恩——
  重庆曾以小小的一角,盛下过我巨大的悲痛……

突然想起了春天

秋天已经黄如纸张,我暗自在苍茫的云水间
  清点经霜的诗句,有的像石头冻裂
  有的像柿子冻红,有的像那一抹闪电凝在了骨中
  看山,山不青了。看水,水瘦若腰带
  我突然忆起了春天,在那好时节,到底是蝴蝶
  被春风出卖?或者是花朵被蝴蝶背叛?突然想到了
  夏季,在那清凉夜,看方方的荷塘
  也像月亮一样圆,听唧唧的虫声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蓝
  而时光不再,秋凉了,秋凉了
  面对这凛冽而沉重的季节,我开始收缩
  开始画核,并莫名其妙地
  想象:我的诗句会不会像果实一样
  把枝条压弯

躺在紫藤架下

躺在紫藤架下,午后的碎光照着我
  浅蓝色的鼾声。身旁,有一只虫子,放开四肢
  眠在叶片中央,毫不逊色于我的睡姿
  古人般的面目,空谷似的心怀。我已把一切烦忧
  忘在梦外。虽然,波澜不惊的石头,叫得
  很准的鸟,还在我的躺椅四周说隋论唐
  但我的梦境,静谧而干净。夜风依然吹着
  一身的月光不知道有多大的重量。我只看到
  小小的鱼儿窄于溪水,野蔷薇的细花
  让我终生惦记着故乡。云朵太高,思念太低
  泪水,早早地噙在了刺上。“我没有找到爱
  我不曾遇见谁”。我只想在内心,新造
  一座琥珀色的坟。世界太吵,故事太闹。不如
  静听白发中的虫唱。很巧,一只蝴蝶
  飞来,我恰好睁开眼睛。缓缓地欠身而起
  我知道了如何对待四月的诱惑和伤感

带伤的翠鸟

好似春天折了一只翅膀
  这个上午负伤
  翠色在碎,天空在抖,荷花开不出来
  我把翠鸟的泪水噙在眼中
  对着全世界转动

夜蝴蝶

俄国诗人库什涅尔写过《夜蝴蝶》
  诗中有这样一些
  很好的句子:“夜蝴蝶在衣领上入睡”
  “梦折磨它”
  “它梦见有人沉睡的房间
  黑暗残忍又神奇地覆盖一块”,而我
  要写的夜蝴蝶
  比他的稍为悲哀,这蝶
  是她转身飞来
  到达时,赠我一座花园,但没有
  千花万卉怒放
  空如废址
  说出她在一夜间度完了前世今生,犹如
  她的化身——一只扑灯的蛾
  认灯为墓
  斗得明亮,死得灿烂!我既不能,替她
  “拂去脸上的落叶”,也不能
  擦干她眼中的泪水
  我只能在黑暗深处,对着她
  悄声耳语:“你真不该来
  尤其在这梦十分险恶的时辰!”

一只蚂蚁没有葬礼

一只蚂蚁死于劳累。它侧身躺在
  自己的大路旁,四周落满白色的碎花
  它肯定比六月细小,寂静得像一粒
  凝固的雷声。它一定没有躲过汗水的重压
  和心脏边的乌云,死得比闪电还快
  死得没有葬礼。只有轻微的风
  悄悄拂动它的白发和脸上窄窄的碑。只有
  几枝带露的小草,向它频频地弯腰致敬……

我想说出白鹭身上的积雪

我想说出白鹭身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它的目光
  那么静,比水晶紧处的古人还要好些
  阡陌够它站立一生,水做的镜子,与它的倒影
  保持一致。我看见远处还有淡淡的云烟
  在浮过这个蓝色的早晨。几株兄弟一样的树
  也站在比喻中为白鹭的白做彻底的陪衬
  这种时辰瓷一般的美好,我不能开着MP3
  经过白鹭,更不能带着墨痕浪笑而行
  就像在故乡夜归,我不想惊动母亲的白发。或者
  在月亮的下面,不敢做出不干净的事情

在甘肃

风吹开黄沙,吹出一个遗址。风吹熄灯笼
  却吹亮了万株红柳。风吹在我今夜的比喻上
  胸脯的铁,闪烁远古的寒光。风吹过
  关隘,一些手放在天空,像鸟翅和号角。风吹到
  很窄的床上,安慰一个很宽的梦。风吹响
  古骑士的弯刀,有无数英雄深入我的骨头
  风吹到黎明,整个甘肃省一下亮了出来……

假 如

假如蝴蝶欺骗了你,假如蜜蜂刺伤了你
  假如花的血一旦流光
  假如你成为冷风的俘虏……但也不要恼怒
  不要怨恨春天。因为恩恩怨怨
  总会烟消云散,好日子和新朋友都会到来
  因为内心的花团依然完好
  谁也没有见过香气的灰烬
  ·创作谈·
  诗歌中有许多的响动,而我最爱听的是诗歌中的鸟声。
  自我五岁的时候,做教师的父亲教我背诵“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之后,我的记忆里便羽翼闪烁,鸟声不断。
  更重要的是,这些鸟声生动地进入了我的诗歌。十三岁时,我写出“鸟叫有打动我的露水”;二十三岁时,我写出“每一声鸣叫的鸟都是我带着天空和乐器的情人”;三十三岁时,我写出“乌鸦的叫声滴下的并不全都是墨水”……
  我已忽略不了鸟在诗歌中的叫声,是它们让我翻找出了人生里的各类定义和象征,无论“裙子和裤子”,我都会立即识别出来。
  在林子里叫的鸟是自然的鸟,原生态的鸟,梭罗称这类鸟为“本色的鸟”。在诗歌中叫的鸟是比喻的鸟,变形的鸟,高文纳尔称这类鸟为“语言的鸟”。诗人在诗歌中静得发响的时候,也许就是“本色的鸟”和“语言的鸟”让他的灵魂暗合为一的美妙契机。
  鸟为什么在诗歌中叫?我为什么最爱听的是诗歌中的鸟声?因为,诗歌中的鸟声与小说和散文中的鸟声有着显著的差异,我听明白了鸟声的本质是独白性,是词句意义和音响回旋的相互关系,是诗歌美学在鸟声中倾吐的精神意义。
  在诗歌中,能够听到千年前的鸟声,能够想象万年后的鸟声。如果我是一只在诗歌中鸣叫的鸟,那太幸运了,即便我的叫声留下的是闪电的细末和青铜的灰烬。

  草堂 2018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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