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琴声
□冯晓晴
通往红房子的路上,蒿草殷殷,散落一地的水萝盛开着淡紫的花朵,菖蒲摇曳着,衬映着远方茫茫苇滩。天空有鸟儿飞过,飘落下一枚洁白的絮羽,旷野出奇的静,唯有挟裹落叶的秋风。
听到那曲琴声,似天籁,从遥远的天边飘来,缓缓沉落,飘进沿路吹过的秋风里。和弦音激昂委婉,如澎湃大海波涛翻滚,似山间清泉叮咚悠扬。第一次,我站在旷野上,陶醉于眼前这莫名的生命,感觉到我工作的地方,那些弯曲的小路,零落的房子,还有路边散落的灯影,以及堤坝上那些不成形的树木,忽然间都成了五线谱上蝌蚪状的音符,它们在天地间自由跳跃,应和交融在旷野流淌的琴声里。
这是一种难得的境遇与感觉。荒野,纯粹的草叶与泥土的空气里,萦游着野兽经过之后留存的臊香的气息,荒凉得近乎于原始的旷野上流淌着天籁般的轻音,行走于其间,恍入仙境,灵魂也随之飘荡。我的眼前幻化成一位宽袍长发的哲人,面对着高山流水,思绪起伏,他的思想在天地间飞翔,自由自在。琴声抑扬,哲人随着旋律渐又幻化成身披盔甲出征千里的将帅,临战前,在琴弦上弹出他的镇静智勇,弹出他兵临城下临危不惧幻化险难的凛然与从容。
秋风萧瑟,我仍急切行走在通往红房子的小道上,触及泥土的真实行走让我的思绪重回现实,琴声依旧。红房会议室内人们凝神屏气,静听琴音,似乎忘却了他们来此的初衷,先前的焦躁与急切在这绛色的钢琴所发出的美妙乐音中荡然无存。奋指击键者,已入无人境地,思绪驰骋万里……大丰港,凄风苦雨,荆棘密布,急危险难蜂拥而至,面对困境,人们领略的不是气急败坏束手无策,而是镇静、理性、从容与凛然。想起王维的诗“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如此生动的写照,竟为今日所尽致。大丰港建设初期,的确如置身于乱石飞舞的喧闹中,而当事者却能处之泰然,犹如静坐深松听涛般恬淡,何等的胸怀与底气,睿智与谋略。在舒展而有张力的琴声中,我们的心境得以平静,情绪得以梳理,吐浊纳清,心智生辉,险难的创业路上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于是,这滩涂平地生造出走向大海的T台,健步走台的人们,应和着拍岸惊涛,沉稳自信地向前,身后是无际的苍茫。就让这混沌无际的大海和这苍茫滩涂以及滩涂上镶嵌旷野的欧式红房作为走台者歌舞的背景吧,这是他们苦难生存、艰苦创业的背景;这是他们励精图治、挥发才情的背景。他们虽身处荒滩,情感世界里却诗意葱郁,物质生活虽清贫,精神世界里却富足欣然。在高天与厚壤之间,在走向大海的T台上,他们永远不屈地吟唱轻歌,歌舞的身影将地平线点缀得生机盎然又慷慨悲壮。
这是一个由多种元素汇合重叠的地域,原始与现代,荒芜与繁荣,粗犷与秀美,东方与西方,如旷野上飘荡轻歌的意境,粗犷中萦绕婉约,静逸中隐透大气。
在我的臆想里,荒野的歌声应是沉重的、苍凉的,而那日我分明感受到的是跳跃与轻快,一种奔放的轻快、蓬勃的轻快,一种冲破荆棘与黑色天幕无视一切险阻的轻快,那轻快有点让我感动,让我颤栗。
我努力呼吸在一种尚存的纯粹原始的荒野气息里,齿叶类植物的苦涩,干木炊烟的焦糊,还有飞鸟掠过天际飘落下温暖的絮羽,这些将成为我今生不灭的记忆。荒野将被一天天的繁华所替代,多少年后人们一定体会不到当年旷野上那一缕琴音的撼人力度,而我、我们,则会永远记住。
编辑家英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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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 2016年2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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