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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经验与灵魂魔术

时间:2023/11/9 作者: 作品 热度: 11580
  邱婧

  在弗里德里希那里,现代诗的创作会产生一种攻击性的戏剧效果,他将其称之为aggressive Dramatik,而这样的效果往往产生于“专制性”的幻想中,是诗人的改造力量所达成的。而我在宋楹的《一念之间》组诗里,恰恰看到了这样的话语功效——尽管她似乎更多是在书写私人经验。

  比如她组诗中的《三月》:“三月,你是新的/绿在你的树上葱茏/风一吹,就长成一个好事情//三月,你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柔/你捕杀猎物却见不到死亡//三月,你下雨却没有人在雨中哭/我的吻也是一滴滴雨/印落在你的河里//三月,你是说谎者的敌人/你清除了一月的冬雪/伏击了二月的乌云/你像月光充满了我//你如此地适合我,就像甘蔗/适合制造甜”。

  读到“三月”的时候,会感到诗人似乎是一个忠实的关于历法的旁观者与记录者,然而当看到“葱茏”“猎物”“月光”“甘蔗”这样的词语时,又貌似是被创造的幻象。三月不再仅仅是记录的对象,而是可以开创或者表述春天的一个极具主动性的事物。显然,在这里,诗人的态度很容易看出,她将三月视为“说谎者的敌人”,“从没见过的温柔”,尽管我不想先入为主地为宋楹的《一念之间》贴上女性诗歌的标签,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语言富有某种技术性,并以“三月”为主题制造了一系列与个人精确感受相关的幻象。

  而在《彼此》中,这样的专制性幻想则显得更加丰富和真实:“清晨的港口浓雾弥漫/我触不到你/你的气息,脸庞和灵魂/道路,丢失了目的地/重山,大海,渺远纷至沓来/谁,可以获得平静//一只蜜蜂失去了蜜糖/一个名字躲在呼喊的背后/一种疼痛唤醒另一种疼痛/谁,打开了黑夜的门//你写,离别为了重聚/我念,此生不复见/在一片火焰涌动的大海上/我们收割彼此/我们遗忘彼此”。

  从叙事秩序上来看,既有形成对话关系的两个个体,也有与其相关的心理经验,可以将其称之为一首爱情诗。然而,诗人并没有简单地处理碎片化的话语关系,而是制造了一个自我的世界,如“一只蜜蜂失去了蜜糖”“一个名字躲在呼喊的背后”,诗句里面有“自语”,也有无实质意义关联的抽象的音节。比如在诗歌的开头,诗人通过叙述提供了一个“港口”与“浓雾”的语境,而在诗歌的末尾,则过渡到了有冲击性的“火焰涌动”的“大海”,这样的非连贯性提供了一种话语的张力,与私人情感的波动有直接的相关性。通常,读者会期待性别书写之中出现的未知与细腻的情感体验,这一点诗人则处理得恰到好处。

  《在一首诗里看到你》中,“打开一首诗”“依窗而立”“海上的灯火”“黑夜”等数个叠加态的图像罗列彰显了一种高度的随意性。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一系列景观的矛盾性:诗歌开端可以归纳为一片宁静,而在结尾处,尽管依然是宁静,却包含了毁灭性的反转,其中,“用风暴交换誓言”,“好像命运已被我们降服”这样的主导性叙事在诗歌结尾悄无声息地隐匿了,取而代之的是“万物沉睡”“带领繁星”的“名字”,这些彼此之间没有内部关联的图像被私人经验所撕裂、重新排列组合。“命运”和个体经验纠缠在一起,是诗人用来抒情的核心词汇,但是在处理方面又显得稍有突兀。

  在阅读整篇的组诗之后,不难感受到,宋楹在爱情诗的创作上是高度自我的,几乎都围绕着个体来展开,那么,她试图构建一个怎样的文本呢?来看《奔跑的树》一节可以寻找答案,她写道:“做一棵会奔跑的树/一棵向着你奔跑的树//把人群推到身后/把道路推到身后//把悲伤推到身后/带着阳光,鸟鸣/在你呼吸的地方停下来。”不可否认,这首诗歌的寓意以一种物理学的方式呈现,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整首诗歌与抒情毫无关联,诗人从内心空间出发,试图探索一种修辞学上的抽象和张力,“做一颗会奔跑的树”,可以归为一种失去常识的、孤独的内心演说,在她笔下,“会奔跑的树”是带着“阳光”和“鸟鸣”的,她以这样的方式,借助语言脱离现实生活的秩序而走向语言深处所蕴含的魔力。

  尽管是试图探索如何呈现出高度的自我,诗人依然尝试摆脱创作的思維定式,比如她也在《一颗柿子》中尝试了如何实践简单的铺陈叙事,在诗中,“我”是只看到“云”,却全然不顾四周的深渊、绝望与毁灭的,这种强烈的反差是诗人为了后面的叙事而有意设置出来的。另外,她不仅着意建构了词汇之间的紧张关系,如深渊和天空、云和阳光、银子,还利用简约的句法呈现出了一段对话,对话的中心是一个常见的命题,而对方的回答则是彻底的拒绝,结束这一紧张而苍白的对话关系。因此,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在叙事中依然是呈现自我和否定。除此之外,诗人用“一颗”柿子来表达“心事”,也是这一节诗歌中最有创造力的细节。

  再有《失眠》一诗,尽管“绵羊”之于“失眠”,实质上是经验性的叙事和某种形式意识,然而“在黑暗里撒欢奔跑”和“撞翻记忆的围栏”显而易见突破了单向度的隐喻,而是呈现了声音和图像的魔术。另外需要追究的是,“黑色的种子”以及“里面的阳光”又是一种怎么样的情景?诗人创造并层叠了这样的空间:“围栏”与“花园”,从而用人物的缺失和隐匿来造出非现实的观感。

  显而易见,《一念之间》组诗的写作之中,诗人是善于应用修辞的。关于修辞本身,诗歌评论家耿占春曾这样定义:“诗歌修辞学是一种力图恢复生活世界之整体性的体验,在一种分化、分裂、碎片状态中寻找隐秘秩序的充满张力的体验,在纷繁、杂沓、破碎中寻找形式感的背谬性努力,是企图洞悉因果又企图消解因果逻辑的自由意志。”阅读组诗,在宋楹的笔下,可以见到这样的努力,在《一切未晚》中,语言的跳跃和隐喻是这首诗的特色所在。我认为诗人坚持了一种灰暗的美学滤镜,从“无论我们怎么抵抗/坟墓还是掘好了”到“命运只是一个虚构”,这样的悲剧色彩又被诗歌末尾的情景所打破,这或许是对于现实的一种背离,诗人试图将不同的维度、母题交织在一首短诗中,当然,诗歌后半部分的“暮色缓缓降落”“燕子在电线上”“十字路口的小教堂”“六点的钟声”等等,诗人构建的这一情境似乎是要和前文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我认为这其中也不乏空洞与用力过度的对抗性写作。

  另外,诗人也擅长对词语的细致加工,比如《摩天轮》从形式来看,这首诗的开头,可以说是拥有较为严密的叙事逻辑,但是结尾的设置又和常规和现实相悖。单纯从表达的内容来说,逐步展开关于行走的叙事,是诗人想要呈现的,而诗句“在梦中的大雨里死去”“抽出一根肋骨还给你”以及谜一般的“把心也挖空吧”,“我要在心上栽下一棵树”又偏离了开头设置的情感经验,作为读者的解密,也似乎只能从负面的情感入手,我认为此诗实现了所要呈现的陌生化的、多义性的表达。

  在这里,我想将对《蝴蝶》一诗的解读作为论述的结尾:“你打翻的黑夜/映现出一张清晰的脸/横在刃上的心,蝴蝶尖叫着/在千里之外煽动着翅膀/每一次煽动 我都会死去”,显然,物象和情感的变化在这首短诗中合一,无论是“黑夜”“映现”还是“尖叫”都无疑显示了诗人在女性写作中试图凸显的主体性。这也正是阅读宋楹的《一念之间》组诗所给人的整体感觉,说出隐藏的真实,也是将私人经验进行灵魂魔术化的过程。

  责编:郑小琼

  作品 2020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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