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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车

时间:2023/11/9 作者: 福建文学 热度: 16260
  陈洪文

  年龄越大,记忆的“积蓄”越多,当某个记忆的阀门被打开,相关往事便会喷薄而出,不可遏止。过年回家的二哥给我带来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源于我无意间说过现在缺少锻炼,肚子越来越大,想要找辆自行车蹬蹬之类的话。

  当这辆轮胎瘪了的脏兮兮的自行车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觉得要写一写它了。

1

初识“自行车”这三个字,百思不得其解,这车怎么可能会“自己行走”呢?!当然,有这想法的不是我一个人,身边人都不接受这说法,于是就叫“钢丝车”。

  “钢丝车”这词叫得好,车轮上的辐条可不就是一根根钢丝吗?只是我们起初见到的“钢丝车”大都生了锈,整个车子都斑驳陆离,没有一点光泽。但,依然阻止不了人们的羡慕。

  起初,除了电影里的自行车,生活中只有邮递员那辆破旧但还能分辨出原来是绿色的挂着邮包的自行车了。虽说邮递员人到中年,但潇洒自如的骑行依然足够吸引老中青三代的目光。他一般只在大队支部书记家做短暂停留,留下一沓报纸后又匆匆而去,我们莫说没法数清楚一个轮子上到底有几根钢丝,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年轻帅气的朱老师买了一辆新自行车,“长征”牌二八大杠,这车估计得花他半年的工资,车圈、辐条、铃铛、龙头闪出的亮光跟他一笑就露出的钢牙一样,令人眼红。这么新的车自然得当个宝,他一路轻盈,铃声丁零零地骑到学校,顺便就把车搬到了教室里,放学后再搬出教室外,一路轻盈,铃声丁零零地渐行渐远,很长一段时间都引得全校学生欢迎目送。

  我们小学只有三个教室,三个老师一男两女。课间朱老师总是喜欢到另外两个教室去聊天,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他的车在教室里还不跟进了保险柜一样,绝对不会有被偷的危险,自然也就不会上锁。这下可趁了我们的心。

  他一离开教室,我们男生立即就蜂拥至车前,一边争论着有几根钢丝,一边一遍遍地数,一遍遍地确认。数完前轮数后轮,待无争议后就用手摇踏板,把后轮摇得疯转,钢丝成了一片。静待转速变慢,最后停下来,要不就捏刹车,强制车轮停转,然后再使劲摇,乐此不疲。

  现在回想起来,好笑之余不免还有余悸,从来不知害怕只知调皮捣蛋的我们怎么就没人把手伸进钢圈里试一下?那手指头肯定得断。整整一学年,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竟然也都安全无虞。朱老师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们这么玩他的自行车,若是当年得知他的车这么被我们“虐待”,肯定会一身冷汗,也肯定会让我们排队站到讲台前,拿教鞭使劲抽,抽的时候不准动鼻子还得靠着墙,否则,告诉家长。家长要是知道了,“下手”可比老师厉害多了。所以,老师“法办”我们的时候,没谁敢乱动。

  当“钢丝车”的叫法被“脚踏车”取代时,自行车已经不那么稀奇了,虽然还是凭票供应的计划经济时代,但一个村里总有那么三两辆。到我上初中时,二八大杠已经成了年轻小伙的标配。就像现在的小伙子,跟姑娘约会的时候不开辆车多不方便呀。

  记得一年小学暑假,大哥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去丈母娘家歇夏,车后载着两大篮子馓子、礼肉、衣料等,这是没结婚的新女婿们每年夏天必走的仪式。我坐在自行车的大杠上,跟着大哥去玩。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大哥大嫂的大孙女都能打酱油了,我还记得那个夏天,那个暑假,跟着大哥吃得好玩得开心。只是,回家后老有人打趣我,说我也去歇夏了,一说我就臊得慌,脸红到耳后根。这事让我臊了好多年,脸红了好多年,所以一直都忘不了。

  我的第一辆自行车是高二时拥有的,旧的。彼时,自行车已经很常见了,宿舍里满满的都是自行车,过道里放不下了,还有两辆被“创意性”地挂在靠门口的上床上。那时候,最里面床的同学进出一次很不容易,大都是手扶上床框,从车上踩进踩出,最里面的自行车想在周末放学前拿出来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过床的陆同学新骑了辆轻型凤凰车,不无得意,说他爸给他300 块钱,让他买“长征”牌二八大杠,他嘴上满口答应,到街上毫不犹豫地就买了轻型凤凰,自己添了30 块私房钱。

  新车得当个宝,不能跟我们的旧车在宿舍里挤在一起,每天还要任人随意践踏,于是就让走读的同学骑回家,周末下午再骑到学校。

  那时候,隔壁班有个漂亮女生新买了辆小坤车,小巧玲珑很惹眼。班上有个男生成天骑着这辆车在校园里招摇,我们私下里都说这两人谈恋爱了。前两年,同学聚会,酒席上遇到这男同学,已经面目全非,成了油腻腻中年男,唯独那张嘴还是油滑无比。我们说起了这事,说大家看了都眼红,让他交代当年是不是跟那女生谈恋爱。他避之唯恐不及。

  当摩托车“横行”的时候,我依然选择自行车,一是经济原因,二是家离单位不远。在买摩托车之前我骑的是一辆捷安特,对比凤凰、永久、飞鸽,捷安特的优势太明显,除了价格。之前的自行车我是两年一换,因为如果用到第三年,那每年的维修费会抵半辆车,而捷安特好像只要换换内外胎,其他想坏都难。

  那时候,谁骑了我的车都说好。姐姐想买辆车给外甥女上学用,我就竭力推荐捷安特。一次去盐城学习,我专门为她挑了一辆捷安特,比我的还好还轻,天蓝色的,连链条都是防锈的,铝合金车身车轮,小孩都能轻松地拎起来,外甥女喜爱无比。

  那辆小车陪着外甥女读完了初中,又陪她到县城读高中。都说外甥像舅舅,外甥女也像,我的外号叫大懒,她的车从买回来就没洗过。她读高中时食宿在她奶奶家,那天她爷爷也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孙女的车满是灰尘,趁孙女午休的时候把车洗了一下。洗干净的车成了一辆新车,外甥女高高兴兴地骑了上学去了。只是,晚上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外甥女是一路走一路哭着回来的。车被偷了。

  说起这辆车,姐夫说,那辆车好呢,特别轻巧。姐姐说,那车贵呢,当时卖了一头大肥猪都没够,舅舅还垫了钱的。我说,一晃好多年过去了,那车要是没被偷,一洗一擦肯定还是新的,因为当时买的时候我就特别中意营业员介绍说连链条都是防锈的。外甥女说,一晃爷爷都去世好几年了。

2

跟丫头聊起我们小时候学骑车都是从“掏大杠”开始的,无论我说了多少遍,她就是不明白什么是“掏大杠”。我从网上找了张图片给她看,她还是不能确信,我们小时候就能玩这“高难度动作”。

  话又说回来,我们小时候要是有现在小孩这些条件,拿枪逼着我们“掏大杠”也不干呀。

  自行车在农村流行起来的时候,几乎清一色的“二八大杠”,这车对于我们小孩来说,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如果倒在地上,想扶正得一只脚插进杠内,使劲扶起车时,两只脚是穿过自行车一边一只的,手往上抬才能握住把手。从远处看,那小脑袋也就比车高不了多少,别提多别扭多费劲。

  因为个子小车子高,莫说坐在坐垫上,就是人跨在大杠上,使劲左右扭动屁股蹬直腿绷直脚都不能两只脚尖同时碰到脚踏,这样学车,显然“危险系数”太高,那只有“掏大杠”了。所谓“掏大杠”,就是偏着身子,一只脚从自行车三角形车架里面穿过去,这样就能两只脚同时踩到踏板上了。“掏大杠”费劲也就罢了,还容易打脚,打脚也就罢了,初学者还难免不摔倒,摔倒时伤着人不碍,可千万别摔坏车,因为那时候车比人金贵。

  想起来好玩,我们小时候学车没有一个人能少得了“血的教训”的,但也很少有在小学时期还没有学会的,因为骑自行车的诱惑力真是太大了。当然,也有例外,死党上高中时还不会骑车,我说他是怕死鬼。高二时,我有了一辆旧的凤凰轻型车,他每天看着我来去如飞轻盈自在,再加上我的鼓动,终于斗胆在操场一试了。记不得那时候他是否还有“掏大杠”的想法,反正我教会他也就分分钟的事。我说,你就使劲蹬,要倒下你就捏刹车双脚叉开……他害怕了没一会儿就能摇摇晃晃向前了,当晚就围着操场转圈了。

  教会他学车没什么好事,我有好长时间都碰不到自己的车。白天怕老师,天一黑就“胆大妄为”了,围着操场一圈又一圈,没完没了,我早就懒得管他,自顾自回宿舍睡觉了。有天夜里,他很晚才回宿舍,叫醒已经熟睡的我,满头大汗,兴奋地说他把车骑出校园,骑到大营了,那感觉就跟飞一样。大营是一个乡镇,离我们学校少说也有15 公里。

  会骑车多方便呀,我们就不在学校食堂吃饭了,棉纺厂的伙食便宜卫生又好吃,每天一放学我们就一起骑车冲出校园冲向棉纺厂。放学时人多车多,加上对过的车,整条街道都是自行车,满满的。这时候骑车要技术呢,因为车把与车把老“打架”,相互碰撞得咔咔响,手得不停地避让,就像车把被烧红了似的,否则极容易伤了手。

  当大多数人都有了自行车,就有了车技一说。车技好的自然抢眼,容易引起女同学们的尖叫,引起男同学的妒忌,于是我们一有空闲就练车,自我感觉技术不错了自然得时不时地秀一下。一般没人秀骑得快,道理很简单,自己一阵风似地骑远了,看不到粉丝的表现多无趣呀。所以很多时候,秀双手脱把,秀骑得慢。记得一个教师节,学校举办趣味运动会,都是老师参加,其中有一项就是骑自行车比谁最后骑到终点,不许压线,脚不许着地。别看我们的语文老师平时神气活现的,赛场上还不如女老师,第一个就被淘汰掉了,我们在旁边干着急。有一男同学甚至在旁边做起了示范,他有一绝招,坐在坐垫上,一只脚踏在踏板上,一只脚踏在前轮上,前轮跟车身成直角,两手环抱胸前,前轮左右小幅度移动,然后就可以一直保持这动作跟我们聊天,谈笑风生,气定神闲。要是那天让他参赛,冠军肯定非他莫属,惹急了他,他就这个动作不下场,担任裁判的老师不找我们班主任告状才怪。

  我们兴化是水乡,到处是河也到处是桥,几十年前,宽不过两块水泥板、跨度几十米、没有栏杆的桥随处可见。这样的桥城里人见了大都害怕,如果有风,爬着过桥的不在少数。但是,本地年轻小伙子骑着自行车,后面驮着一袋百十斤的化肥照样如履平地,就是一块水泥板宽的桥也常有人这么干。

  那天聊起自行车,说当年某人新婚,小两口回门,去的时候新郎官带着新娘子过桥很顺利。下午回家的时候,可能是新郎官中午多喝了几杯,也可能是新娘害怕,动了一下,结果车子在桥面一晃,新郎官把持不住,连人带车掉了下去。还好,河泥是软的,人不碍事。有人骑车掉下河,自然惊动了来来往往的人,人多嘴杂,有人为他们庆幸,更有人埋怨新郎大胆,没有安全意识等。人车上岸,泥水满身,自感丢脸的新郎检查了一下车子,脏是脏了点,但是不影响骑行,让新娘坐他的后座,他要带着新娘再骑一次。新娘害怕,死活不从,新郎破口大骂,逼着新娘非坐不可,而且还不许动。新娘唯唯诺诺坐上了后座,新郎抹了抹脸上的泥水,躬身用力,一气呵成,潇洒而过。后面的人见到这一幕又可气又好笑,对着背影笑骂新郎官真是有脾气。

  同事说他年轻的时候骑自行车也是这样任性,从来没有过桥下车的说法。一次过桥的时候分神,连人带车掉了下去,情急之下,一手抓住桥边,一手抓住自行车,然后甩手将自行车扔到桥面,再翻身上桥。我说,你这是玩杂技还是讲故事呀,又惊又险,我都听出了一身冷汗。他言之凿凿,不容置疑。我说,我不佩服你的车技,倒是佩服你的反应能力和一把好力气。他得意。我说,有本事再来一次。他笑了,说,还有几年我就退休了。

  说到底人还是要服老的,就像我那死党同学,初学车的时候,一口气骑个30 公里不知疲劳为何物,现在让他骑3 公里都费劲。也有不服老的,老姜头就是。他今年90 多岁了,上次见他骑个自行车,我说,你还骑自行车啊。他说,我是老革命了,十几岁就当侦察兵,那时候就骑自行车了,骑得好呢,能骑在车上打枪,现在的车又小又轻又好骑,说着蹁腿上车,一溜烟地骑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不无羡慕,想,要是我老了,也能像他这么骑车多好呀。

3

20 世纪90 年代初,正当我青春好年华,荷尔蒙爆表之时,山地车出现了。身边的小伙子屡屡趴在车上,潇洒而过,引得姑娘们的目光追随至不可见,让我羡慕眼红到了极点。

  我在心里给山地车找了无数缺点,没有车铃没有挡泥板没有书包架没有车篮,光秃秃的雨天一骑泥水溅满身不能带人不能载物……但依然不能阻止我迫切地想要拥有一辆山地车的欲望,因为它可以变速,这是之前所有自行车所不具备的,因为车身绚丽的logo,车胎粗犷,车杠是斜的……一切都那么不拘一格,处处透着好看。回头看自己所骑的车,没有一点光彩,锈迹斑斑也就罢了,最令自己羞于见人的就是骑起来除了车铃不响其他啥地方都响。非要给我的车找优点,那就是骑到哪儿放哪儿,从来不用上锁,更没有寄存一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再看其他的车,简直一无是处。最惨不忍睹的就是二八大杠,跟山地车停放在一起,一个是保时捷911,一个就是拉旧货的大平板,平板车显得更加俗不可耐。

  说这话,最反对的肯定就是二八大杠了,想当初,被主人买回家时可当个宝了,除了挡泥板外,大杠前叉等一切油漆的部分都会用彩色的条子缠起来,车圈辐条等电镀部分擦得锃亮晃人眼。这样的车拿现在的眼光来看简直就是个怪物,花里胡哨得不行。

  我师傅当年爱惜他的二八大杠简直到了“变态”,包裹得好、擦得亮闪闪也就罢了,骑一次擦一次,下雨天不会骑,如果半路遭雨路稍有泥泞,那就会变成“车骑他”。这还不算完,谁的二八大杠不带人不载物?!他的二八大杠就不可以。可总有人要沾光,抢着往他的后座上坐,他就“创意性”地在后座上抹上润滑油。我问他,要不是师娘吃醋,你会不会每天夜里搂着你的自行车睡觉?

  农村有句糙话:“屎缸只有三日新。”这话用在二八大杠上有点不合适,呵呵。那就换个比方,就像新娘子,也就漂亮不了几天,生了孩子后在人家嘴里立马就换成了谁谁的妈,下地割麦插秧挑担挖沟,在家洗衣做饭喂猪带娃,一天到晚没个闲的时候。吵起架来,跳脚拍屁股吐沫乱飞没理也不让人,男人之间聊天三句不离肚脐下三寸处,她们听了脸不红心不跳,泼辣的也能掺和着说几句俏皮话,至于当着任何人的面都能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则更是平常不过了。试问,这还是那个初进门羞羞怯怯粉面桃花一身光鲜的新娘子吗?

  这时候的二八大杠彻头彻尾成了工具。我们老家是水乡,之前交通不好,所以自行车在我们这里有很多不便之处。紧邻的大丰河少路好田多人少,家离责任田远,自行车不但承担了交通工具这个角色,还把运输工具发挥到了极致。那里的农民骑车下地带农具带化肥自不消说,竟然还挑粪骑车下地,这个令我们兴化人一度认为是吹牛。有大丰人来走亲戚,见我们当地人对他们的车技如此“不恭”,当场就挑了一担水骑车绕了一圈,轻轻松松,由不得你不信。

  说到把二八大杠当运输工具,我认为大丰人把它当成小毛驴,我们兴化的有些人则把它当成了大骆驼。老征年轻时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定期到常州贩味精,来回一趟少则三天,路上起码要住两宿。味精金贵,带得多赚得多,加上这一路不是过河,而是过江了。可以想见,他的车上驮的挂的压的应该都是味精了。可是,说起过往,他神采飞扬,没说有多难,而是说了很多趣事。

  我的姐夫说起他的这些过往则要细致许多,当年他父亲卖水果,他负责进货,运输就靠他的二八大杠。跟老征一样,自然也是“超载”。他说他绑扎水果箱的技术一流,从来没有出现过倾斜,更不要说散落了,否则那还得了。一车不低于300 斤,绑扎好撤掉脚撑,后胎落地的时候,得使劲按住把手,否则车头翘起会翻车。

  姐夫去盐城进货,离家50 公里,当天可以往返,但路不好。老征去常州是顺着汽车的路线走,只是远,但平坦,车坏了也不怕,沿路随处可见修车铺。姐夫的进货之路大都是乡间小道,其中还要过河。如果车胎爆了,修车的技能是必需的,随车带上修车工具打气筒也是必需的。他说,修车也就罢了,把车撑起,把货卸下,车修好了再把货重新码好捆扎好,真是费劲,这不但要力气,要技巧,更要耐性,脾气暴躁的遇到这情况,能把车和货踩烂踢坏,发誓永不再干。

  要是过河,则还要加上心眼。如果渡口没人,那就等,等人满了,他最后一个上船,而且是倒着上船,这么重载的车倒着往下,一个人根本不能胜任,得请人帮忙,等人的目的就在于此。船到对岸,正好车头朝前,又请人帮忙推上岸。否则上下一次渡口,绝非这么容易,得卸下货物蚂蚁搬家似的搬上船,再搬上岸重新码好绑扎。说还说一大气呢,做起来肯定很难很难,反正我是不能胜任。

  只是说着说着他就跟老征一样了,满是骄傲、满是自豪。

  你说这一番折腾下来,二八大杠还是原来的二八大杠吗?姐夫说,我的车稍微有一点毛病我都会把它修好,滑溜得很,刹车很灵敏,一捏就定住。我说,再好也就那样,整个都透着沧桑、疲惫与衰老。

  再说二六轻型车,比之二八大杠重型车,二八大杠一出生已是人到中年,稳重严肃不苟言笑,二六轻型车则是帅小伙。它的坐垫是黄色牛皮的,书包架也是电镀的,跟钢圈一样闪亮,小伙子骑着一阵风似的冲到姑娘面前,一捏车刹,方向一打,前轮成90 度角轻盈地一擦,贴着姑娘的鞋定住,姑娘惊叫着脚往后一缩,惹得小伙更加得意。这一套动作比现在的小伙子玩汽车漂移还惊险,更加行云流水。

  只是,要不了几年,这车也会生锈,车杠上会绑个儿童椅。小伙子已经少了帅气多了成熟,骑车不再风风火火,因为前面坐个可爱的小孩,小手抓着把手,后面坐个成熟的妇人,抱着他的腰。都说物像主人,一点不假,这时候车也跟它的主人一样,主人叫奶爸,它叫奶爸车。

  还有更小的车,大姑娘小媳妇的专属,有多种颜色,叫坤车,看起来轻便柔顺艳丽,为其主人增色不少。

  即便如此,女子见到山地车还是要骑,因为山地车更惹眼。漂亮的女子人人爱看,而漂亮兼帅气的女子更令人眼前一亮。前些天,朋友圈有人晒了张照片,穿的是一套迷彩军服,足蹬大头皮鞋,长发飘然有致,惹得一片点赞。

  二哥送给我一辆二手山地车,勾起我很多回忆,也勾起了我的兴奋。我想象着骑着它自如地行走在川藏线上,任山高路远崎岖不平,我自从容不迫地表现青春活力。可当我第一次骑着属于我的山地车骑了两圈,却发现腰得趴着,手臂得撑得笔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这辆车别看有点破旧,但是“出身名门”,功能完好,想扔又舍不得,真是鸡肋。上网一查,宽大的山地胎改成纤细的平胎,这样可以省力。降低车座,抬高车把,这样可以抬起腰杆,也不用绷直手臂。前面装个车篮,后面装个书包架……一番折腾下来,这车已经面目全非,没有一点粗犷英武之气,彻头彻尾成了一辆老头买菜车。倘若这车是个活物,大概会慨叹命运不公。而我则以为,这叫物尽其用。

  

  福建文学 2023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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