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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尘世的深情书写

时间:2023/11/9 作者: 福建文学 热度: 17860
  林清秀

  《脉象》是杜开春的首部长篇现实主义作品,入选《福建文学》2022年长篇小说专号。作品以沿海县城作为故事据点,以中医病症结构小说,描述中医金三指、药膳铺主厨小雪、街道调解员向大妈、修车师傅拳头师、刑警麻秆和渔业老板等人的生活日常,书写凡尘俗世的意趣追求和人生信念,挖掘隐藏在人物喜怒哀乐背后的中医文化。作品的字里行间,不哗众取宠、不媚俗,有“天然去雕饰”的真实、朴素和温暖,凝聚了杜开春对小城生活的深刻感悟。读《脉象》,一个作家的高怀观世、悲悯慈容一览无遗。

  《脉象》起转承合流畅,没有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的情节,却撩人心弦,读而不厌,我想大抵有几个原因。

  精思巧构,融合药石智慧

  骨气、阴阳、寒热、表里、虚实是中医辨证基本法,杜开春匠心独运,以五种基本法作为小说五个章节的标题,每章分可自立门户、独成一家,成一部中篇佳作,合能承上启下、融会贯通,十五余万字伏脉至细、前呼后应。杜开春像个技艺卓绝的木偶师,运指如飞、收放自如,线下的人物一一听他调遣。而那一根一根绵密交错却各就其位的线,就是中国延续了五千多年的国粹中医药,他用独到见解诠释了天人合一的中医整体观,即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都是一个整体,只有三者相互协调,才能平衡。

  小说的结构巧。结构之于小说,一如骨架之于人,骨架搭得好,行文才端庄,才不会垮塌。《脉象》首章“沉浮”分三节,分别以“麻”“寒”“痛”为小标题,每一节讲述的故事,都和病症“麻”“寒”“痛”有关,却不仅限于病症,而是围绕金三指问诊,娓娓叙事,徐徐展开。第二章“寒热”的“痹”“燥”“瘀”、第三章“虚实”的“苦”“痒”“淡”、第四章“表里”的“表”“里”“表里出入”以及第五章“阴阳”的“阴”“阳”“潜阳入阴”也沿用此法。作品的结构明朗,脉络清晰,纵观如仰视一棵古榕,树干遒劲,枝杈交错,绿叶葳蕤。这样的框架结构新巧、有章法,且“草蛇灰线”笔法纯熟,前有一笔埋伏,后能见微知著。人物关系如一张网,看似隔着鸿沟,其实情感联系如蛛缠丝绕,多条线索水乳交融,通篇有完整的人物谱系。

  小说题材也很新。《脉象》散发着中医药的幽香。咬嚼之间,有檀香、藿香、麝香、沉香、山合香、补阳的人参鸡汤香、滋阴的生脉鸭汤香。曹雪芹写《红楼梦》,像个擅用药的老中医,治贾宝玉的痰迷心窍症用去邪守丹灵和开窍通神散,治秦可卿的水亏火旺症要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治林黛玉的咳嗽呕血症要疏肝养肺、涵养心脾,治薛宝钗的肺热喘嗽要用“冷香丸”。对症下药,药理清晰,充分显示中医药学的智慧。杜开春也像个医术精湛的“先生”,“望闻问切”,本草煎熬的精华氤氲在纸页之间,奇香异凛。他大量引用的中医药知识和临床实践经验,民间偏方、验方,不仅蕴藏博大精深的药学文化底蕴,“汤药”“针灸”“搭脉”等具象化的中医药文化符号,也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市井生活中的关系纠葛、为人之道和价值取向,烙着鲜明的风俗画特征,令人悦目赏心、暗暗称奇。

  人物丰盈,细节入微生动

  贾平凹说:“真诚写作才能对得起这个时代。”《脉象》里,杜开春很真诚地讲故事。所以尽管没有扣人心弦的情节起伏,没有激烈的戏剧冲突,但紧凑的篇幅里,人物刻画却神完气足,有朝气蓬勃的生命热情和自由从容的生存状态,树立了很多鲜明的人物形象,容纳了开阔的人生趣味和生命形态。

  向大妈富有生活智慧,善做思想工作,“一张嘴去朝阳区进修过的”,她像“通草”,能上通下通、疏肝解郁。拳头师“手脚厉害,一张嘴厉害,头壳却是木头凿的”“讲话像吵架,忘了滋阴”,他善良、仗义,该出手时就出手,该讲理时很讲理。孤儿麻秆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待穿上了警服,吃水不忘挖井人,“似乎是把正义和力量穿在了身上,时时有万丈光芒从他的身上迸发出去,闪闪发亮”。小雪历经婚姻和生活双重挫折,求死获救后彻悟了修身治家哲学:“做人就像做汤,外表看起来平平淡淡,其实味在汤里,汤能把味包住”。金三指医术高明、惜言如金,却字字铿锵、落在点上,他既用草药治病救人,也用中医类比为人之道,“一个人病了,没管是寒是燥,家庭就病了,家庭病了,社會就病了。将社会缩小了,就是一个人的身体,将一个人的身体放大了,可以看到整个社会”,所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做生意的人要透气,做文章的人要灵气,女人要柔气,男人要刚气。可是没管谁,身上都要有正气”。哪怕那些出场不多的边缘人物,杜开春也通过细节把他们刻画得圆润、充盈。最有代表性的是独身在深山养蜂的蜂女,孤独、平淡、坚韧、神秘,像只沉默的候鸟,脚走四面八方,眼看五光十色,始终勇敢地做自己,坚信美好会猝然降临。

  这么多各得其妙、丰满鲜活的人物塑造,一定不只是杜开春的妙手偶得,还基于他丰富的生活经验、锐利的体会观察和独特的思考领悟,所以他能不露锋芒地天然着墨,让人物性情如盐入水相互交融,给人以悠远回味。

  语言凝练,散发草本香气

  汪曾祺在《中国文学的语言问题》中写:“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小说使读者受到感染,小说的魅力之所在,首先是小说的语言。”杜开春有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脉象》的语言干净、鲜活、贴切,辨识度高,不动声色的述说中闪烁着幽默和智慧,有惊人的力量。

  这种力量,源于他的遣词用句清新凝练,充满平淡之美。他平静、客观地书写尘世烟火中的情感。夫妻情、父子情、兄弟情、邻里情,医患情……淳朴、纯粹,却有味道,时时弥散着幽幽的药香,处处浸润着中国传统文化中优秀的人文主义和和谐氛围,挖掘并赞扬人性美。他还把闽南语的“软”“糯”腔调融进人物对话,使作品有浓浓的地域特色。把本土语言融进小说写作是件很冒险的事,杜开春的文字驾驭能力强,不懂闽南话的人阅读丝毫不受影响,讲闽南话的人读来,恍惚能觉得那些人、事、物近在咫尺,他让作品的描写与现实生活完美地重影、叠合。也因此,作品中比比皆是的金句、警句,如散珠碎玉,信手可拈。

  这种力量,源于他对生活、对人物的把握准确。比如,他用草本药性密切联系处世之法,“拘留所对进去的人讲,是生地。人一进去,种种问题没想通,肚子里有气,焦急烦躁,难免有火气,这时要清热败火,用生地……人要回家去了,家是熟地吧。从生地到熟地,中间要九蒸九晒,从监狱回到家,中间要改造思想。九蒸九晒就是改造思想”。他用烧水诠释阴阳平衡之道,“把烧水壶当身体,水是阴,火是阳。水足够多,火足够大,水就被烧开了,壶嘴就冲出一股热气,这气就是生命的动力。如果水少了,烧一会儿水就干了,水干了还有气吧。如果火小了,半天水都没烧开,水没烧开也就没有气。水少了叫阴虚,火小了叫阳虚,阴阳平衡身体才不生病……就像一个家庭,老公老婆两人,阴阳要平衡,家庭才和睦”。最有意思的,是他用杯子和椅子隐喻婚姻关系,“老婆不是花瓶,用来看的。老婆应该是杯子,装水可以喝……男人是椅子。一个实在的家庭,杯子和椅子总比高跟鞋实用”。类似这样个性化的人物对话小说里有很多,鲜活有深度,耐人寻味。

  有人说小说应该写悲剧或喜剧,因为“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脉象》不是悲剧,也不是喜剧,在作品从容的诉说里,没有坏人,即使出场时是坏人,后来也变好了;金三指是神医,手到病除。这些显然是比较夸张的,是作品的白璧微瑕。然而,杜开春笔下的世界立足现实、超出纸张,为读者打开了一扇门,让读者轻易望见了人性的张力,感知到生命的每一道裂痕都能被修补好,领略了自然流洒的人性与人情美。

  读完《脉象》,会莫名觉得杜开春就是那个心平气和的老中医,温柔慈悲地看着你,说:“人,家庭,社会,都一样,都会生病,而所有的病都能治好。”这是他对生命的美好寄托与祝愿!想来,这也是《脉象》很温暖、很治愈的缘故。

  责任编辑李锦秋

  福建文学 2023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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