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妙彬

　　往

　　暑热天气，坐在山顶村的一棵老松下吹凉风，

　　 望远

　　迎来一队放学返家的孩子

　　从岭下十华里远的小学走回

　　他们纯真的面孔

　　让我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破旧，心有戚戚

　　一堆后悔如群马疾奔而来

　　路途那么短，光阴那么快

　　恍惚中

　　少年已从身旁走过，没有一个回头看我

　　禾 长 胎

　　书本上说，稻禾灌浆抽穗

　　云漫岭的叫法，禾长胎

　　晚糙的稻禾在九月的一场夜雨后茁壮

　　岭上人家刚入门的新娘，不久怀孕，就是这

　　 样子

　　过几天天晴，扬花了

　　天气喜悦，丰收在望

　　户户放田水，捉禾花鱼，收割，年复一年

　　从前的风又吹一遍今天的金色

　　一年早晚两糙

　　早谷不好吃，多是喂猪、喂鸡、喂鸭、做饲

　　 料

　　晚米好，自己吃

　　我望一眼屋前的梯田，稻穗弯头，沉甸甸

　　风一吹，送来人间新生婴儿的气息

　　甜甜的，香的

　　许多往事，一低头，就成了今天这样子

　　沉甸甸，甜甜的

　　白 云 带 风

　　多美的农历十月

　　刚刚秋收后的田野上孩子们追逐

　　大人挑着一担满满的谷子回家

　　路上低头又看了一眼，哦，金子，喜悦的金

　　 子

　　喜悦情不自禁，那饱满的阳光快要从箩筐跳

　　 出来

　　田鼠已逃至田边的洞穴

　　快，拿稻草去洞口熏它

　　快，到冒烟的那端洞口守候，它要出来了

　　歌聲嘹亮的少年刚跑过，金色的风又吹来

　　人生一块辽阔的田野

　　田水放干了，吃禾花鱼，稻子回到谷仓

　　田鼠出来了，风的乐趣又出来了

　　劳动欢呼，快乐尖叫，云漫岭白云带风的日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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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 与 悲

　　年过八旬的母亲喜欢下地劳动

　　还说，九十六岁的老妗还上山种了一箩筐花

　　 生

　　听她说话，看她荷锄出门，是喜

　　我坐在门口吹风，吃药

　　抱病多年，是悲

　　她又说，她刚嫁到云漫岭时

　　山上有穿山甲，田里有乌龟

　　门外，清风吹拂，百丈岭峰峦巍峨

　　屋边果树成林，竹下泉水咚咚

　　余生于此安度，心中又喜

　　几只果子狸从龙眼树

　　跳到院墙上，假装没看到人，对，我是一根

　　 发芽的木头

　　明日复明日会长出果子

　　尔来一万岁，翩然入我屋

　　山水之美随山起伏，遇水曲折

　　在云漫岭，风随竹子弯腰，到屋边和泉水一

　　 起弹奏

　　竹与清泉，一生为我所爱，我之所得

　　柔软的风和高洁的竹在一起，清澈的泉水和

　　 虚怀在一起

　　这天，南边的百丈岭和白云在一起

　　后来泉水和大海在一起，风和浪在一起

　　我坐在家门口读一部旧书

　　识字的风一页一页翻动，我双手空空

　　在我家屋顶，风见证炊烟忽高忽低

　　高的时候直上云霄，确是静好

　　低的时候柔软，温顺，弯腰，说谢谢

　　天地之心则山水，山水之心如我

　　我见之天地，清朗高远，生动如风

　　我在旧书中添了一行字：尔来一万岁，翩然

　　 入我屋

　　责任编辑 林 芝

　　福建文学 2022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