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新乾

　　一匹汗湿的马

　　街上冒出一匹汗湿的马

　　疲惫而消瘦

　　眼神怯生生的

　　腿上沾满泥巴

　　带着远方荒野的气息

　　蹄子敲击着水泥路

　　犹如行走在琴键上

　　弹奏一曲命运交响曲

　　它突然奔跑起来

　　仿佛被命运抽了一鞭子

　　蹄下溅出暴风骤雨似的音符

　　冲着我高高跃起

　　四蹄腾空

　　就这样闯进了我心中的草原

　　果然是逃走的那匹

　　当时我刚想象出它的模样

　　还没将它固定在诗歌里

　　它就消失不见了

　　消失的螃蟹

　　从大海到一瓢清水

　　它竟然熬了过来

　　其间送别五尾金鱼

　　一个受伤的同伴

　　一只沉默的清道夫

　　小小的鱼缸变得空旷

　　只剩它躲在水草里

　　吐着孤單的泡泡

　　有过几次越狱

　　最远的一次逃到了书房

　　从《红楼梦》翻越到《百年孤独》

　　跌落在《活着》上面

　　被我抓了个现行

　　直到有一天

　　水草后面不再冒泡

　　它彻底消失了

　　翻遍整个宿舍

　　都不见它的影踪

　　就像在我生命里消失的那些人

　　再也不曾出现

　　猫

　　它会消失

　　它即将显现

　　它携着隐疾

　　在街头在下水道

　　争万千宠爱

　　它有九条命

　　其中一条属于我们

　　它的野性在出租屋里

　　一点点熄灭

　　它习惯了温顺乖巧

　　守候与尾随

　　直至流浪的爱情降临

　　它跃上城市的屋顶

　　星星低垂

　　大海翻滚

　　远方的野性在呼唤

　　它越过城市这一世

　　奔向原野

　　孤 单 蟋 蟀

　　寄居三十楼下水道

　　独奏田园之声

　　盖过工地挖土机

　　惊醒阳台一群多肉

　　这个不速之客

　　夏日艳阳一样热情如火

　　拉长声线

　　绵延亿年的生命力

　　这个不眠不休的音乐家

　　振动翅膀的琴弦

　　高歌于水泥森林

　　如入无人旷野

　　殊不知危险循声而来

　　我们高举拖鞋

　　准备随时扑灭

　　这只入侵的乡野闹钟

　　福建文学 2021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