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雷

　　漂 流 物

　　一场雨的盛宴，它离开自己的山门

　　看见光，也看见溺亡的鹧鸪

　　山间因此空寂

　　坐在光明桥上，雷暴和闪电同时呼唤它们的名字

　　喊它们回家

　　不！它们有离家的冲动，没有回家的自由

　　神所占据的家园

　　一寸寸僵硬。怀春草木被南风一刮，脸面全非

　　它装扮成漂流物，在黑暗中潜逃

　　在闽江岸上，我看到两艘来往的铁壳船

　　将它和它的族人们一丝不苟打捞上来

　　折翅的生命，将再次发配

　　高 空 坠 物

　　我阅读的高处充满悬念

　　一只眼睛深情，另一只苍茫

　　大鹏翻阅乌云黑色的书单

　　它拥有大气的著作权，推广盛世诗章

　　在它作业的顶处，一些累赘的形容词

　　像高空坠物

　　不断地造成人群的慌乱和尖叫

　　他们开始奔跑

　　我也加入了奔跑，看到前面的躯体

　　抛下了自己的头颅、手臂、心肺和双腿

　　剩下夺命的灵魂

　　奔跑着，根本停不下来

　　我看到自恋的修辞、神话和警句

　　制造成冰雹的物体，不断坠落

　　大地承受着傲慢和重擊

　　它有落地之美，却无回天之术

　　阿 堵 物

　　在岩石里颤动着宝石的眼睛

　　在黑夜里颤动着星星的眼睛

　　在水里颤动着鱼的眼睛

　　在肉体里颤动着骨头的眼睛

　　在秘密里颤动着国王的眼睛

　　在闪烁的松林里颤动着毛发的眼睛

　　在死亡里颤动着炉火的眼睛

　　在灰烬里颤动着灵魂的眼睛

　　在蓝色的血液里颤动的大海

　　眼眶溅出咸涩的泪水

　　在排浪一阵阵颤动的崖岸上

　　记忆睁开遗忘的眼睛

　　在不可抑止的颤动中说“不”

　　你的眼睛泄露了你的渴望

　　在窒息的脸上颤动着虚假的舌尖

　　我会闭上双目，并且缄默

　　无 用 之 物

　　诗歌，之于粮食，可称无用之物

　　既不可果腹，不能囤积居奇

　　不能超度苦民，在这个时代，也讨好不了爱人

　　如庄子所指的那棵栎树，造船会沉

　　用它做棺，会朽，做家具、门窗、房梁

　　就会被污损，虫蛀，腐蚀

　　栎树是散木，诗人是散人，虽无用而独存

　　桂树之果可食，所以被修剪

　　漆树之漆可用，所以遭刀割

　　山木自寇，膏火自煎

　　一些的祸患隐藏在自己的有用当中

　　无用之物本更当废弃，但因长在庙堂而得以长存

　　无用之人无道则隐，它不拉大旗做虎皮

　　左右不了GDP，也不能让股市翻红

　　就哼几句无关痛痒的词

　　如夜里墙角的蛐蛐，无用且无害

　　只给无声的黑暗和人心，提了个醒

　　责任编辑 林 芝

　　福建文学 2020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