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鱼

　　唯有轻烟在水间

　　一左一右，河流在中间

　　总有人在对岸，在隔岸观火

　　在看枫桥夜泊，看月下芦苇

　　如何捕捉住微风

　　这是摆渡人的夜晚

　　有渔火，明灭不定

　　有温暖的线装书籍

　　有封面和封底，书脊在中间

　　中间是彼此守望的距离

　　男人和女人，像存在与虚无

　　追逐与放弃，守候与遗忘

　　摆渡人一苇航之

　　从南方到北方，此岸到彼岸

　　而伊宛在水中央

　　万人如海一身藏

　　醒来睡去，唯有轻烟在水间

　　简 单 生 活

　　忽略一间房子的内部装饰

　　墙的颜色，和空旷的回声

　　这些静默，在牢靠的床头

　　像是我最忠实的朋友

　　深夜无眠之时

　　将和尘埃一起飞翔

　　忽略阳台的面积

　　日照的长度，但要看得见

　　斑驳的日影，那些破碎的

　　午后遐想。在阳光踱过的地方

　　放置花朵，和对面的槟榔树

　　默默对视，保持关于天空的

　　水蓝色渴望

　　忽略一本书的封面

　　它的博学，以及主人的名字

　　它在时光中划过的痕迹

　　只是要触手可及，像从深井里

　　汲水，我要饮的水

　　必有我的影子

　　忽略一些人，并对另一些人

　　保守秘密，在开始改变风向的时候

　　隐藏我的衣襟

　　内 心 之 海

　　眺望内心之海，往事划开波浪

　　而前方的航程，都在曙光之中

　　海面帆船如云朵，海底鱼群如箭丛

　　最温暖的岛屿，游离于大陆之外

　　鸥鸟飞向岛屿，衔去春天的种子

　　孤帆远影，在历经惊涛之后

　　这岛屿，是水手最温暖的版图

　　云帆回归天空的怀抱，鱼群游向

　　月光的幻影，众鸟收拢倦飞的翅膀

　　就让岛屿的阴晴冷暖纵贯这一生吧

　　他也想在岛上生老病死，仿佛掌心

　　就是一片大海，而掌纹是他此生的航海地图

　　眺望内心之海，从未如此浩瀚而深蓝

　　给 儿 子

　　每天早晨你在第一缕阳光中

　　明亮地站起，和树木一起呼吸

　　清凉的空气，你的胸膛有森林的风声

　　也能听到万物的低语与呐喊

　　你的手掌也会磨出茧来

　　拿捏荆棘、流沙、花朵与利刃

　　你的双脚要奔跑在无人的旷野

　　在喧哗世界的另一侧

　　内心的鼓点将指引你的征程

　　不要向命运的白眼和挫折低头

　　更不要轻易地在他人面前哭泣

　　生活中如有闪电

　　一定要做勇敢的富兰克林

　　不后悔也不后退

　　明净的额头亮着火的微光

　　在时光的河流中溯水而上

　　微笑与泪水将雕刻你年轻的脸庞

　　我已开始想象你二十年后的样子

　　一个肩膀宽阔的男子汉，握紧拳头

　　走向初升的太阳，也走进磅礴的大雨

　　多 年 以 后

　　多年以后，该如何跟你说起一颗种子的故事

　　一颗种子，在与时间的较量中醒来

　　固执地要刺破土壤，在光阴里萌芽

　　在深沉的地底埋藏，又奔腾了多久

　　小小的種子，内心一定也有条大河

　　这力量积蓄了太久，汹涌而来

　　最后要成为一棵树，淡然而坚定

　　像是——你在最初时光里的样子

　　多年以后，如果能肩并肩地坐着

　　我该如何跟你说起这颗种子的故事

　　听着浪涛阵阵，内心仿佛有一场倾盆大雨

　　这力量积蓄了太久，它一直下了这么多年

　　独 行 者

　　失去一个人，内心就熄灭了一盏灯

　　过去我们偶遇、相逢的那条道路

　　从此黯淡，单调得像无人哼唱的

　　一支歌。我已接受最决绝的告别

　　像一堵墙，唯一开向大海的窗户关上了

　　想象宇宙黑色深渊中，独行的星辰

　　原来彼此相隔数千万光年的孤寂

　　在我们看来竟是璀璨的，也是美丽的

　　超越生死。我已接受最决绝的告别

　　石 厝 教 堂

　　瓦蓝的冬日天空下

　　一只飞鸟飞过教堂顶石

　　我没有看到翅膀划过天空的痕迹

　　石头建造的教堂前

　　金黄的银杏叶撒落一地

　　我没有看到叶子在树上簇拥的影子

　　众鸟飞过，银杏落尽

　　这石头的骨骼，在小巷里已孤独太久

　　祈祷的钟声，停留在遥远的往昔

　　信仰去了远方，教堂留在这里

　　正如，我的灵魂去了远方，双脚留在这里

　　每座教堂内部都有一个宇宙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天堂

　　静坐良久，我准备离开这里

　　回到幽深的巷子里，回到日常生活中

　　内心的钟声，却开始在每天清晨敲起

　　责任编辑 小 山

　　福建文学 2018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