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秀贤

　　小 鹿

　　不亚于迷恋一支青霉素

　　小鹿迷恋奔跑

　　它每撒开四蹄，风就颤抖一下

　　梅枝颤抖一下，雪颤抖一下

　　原谅一条老而虚的山路

　　还能生养出这么一头小兽

　　原谅它身体里红色的雀跃

　　不小心擦上地平线，溅起的

　　火花还那么耀眼

　　挑衅，或者提醒

　　到荷塘边走走，越走越深

　　一支枯荷触电般低头，瞬间

　　千万个声音伸出手，向我

　　讨要意义。水中浮云口袋一翻

　　才惊觉已丢失在旧年

　　做作哦，我还能如期来看你

　　看你最后的颜色怎样被季节褪去

　　看你仅剩的摇曳被风止了又止

　　而你，更像是一种轻描淡写的挑衅

　　报我以骨头，以利剑

　　以指缝宽冷的沉寂

　　命令我把牙关咬了又咬

　　在江洋山庄

　　要说些反话，做些浑事

　　如此地，名曰江洋

　　却一味不见舟楫，只见树林

　　倒适合飞檐走壁的蒙面人，举弓搭箭

　　对往来的过客断喝：留下买路钱

　　一提到这挨千刀的银两

　　别号大王他哥长得高的诗人汤养宗

　　反复强调，他老家有个村子

　　穷得叮当不能响，偏姓钱，钱大王村

　　此等荒谬，见怪不怪

　　好比某人装上假牙，就总觉得自己

　　随时随地要发光，谈吐的满嘴金口玉言

　　这现象，只能用“存在即合理”来解释

　　不像周阅山女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名气再大有什么了不起，他某某某也没我微信”

　　以她的逻辑继续验算，便可得出

　　在江洋这山旮旯地，你尽可欺世盗名

　　反正神仙顾北，他葫芦里

　　也没有你的解药

　　父 亲

　　他把花盆移到太阳底下

　　他提着流光给花儿浇水，修枝剪叶

　　为花儿拂去身上的灰尘

　　除此之外

　　我沒有见过比这更盛大的场面

　　包括一席红地毯说出的十指相扣

　　夏 至 帖

　　习惯了给这个节气回回帖子

　　以便向青烟证明

　　行走在人间的影子，目前还是个实体

　　立体的，内容的

　　还在做着一道四则运算题

　　哪边咸，哪边甜

　　给重的一头减去流水

　　给轻的一头酌上温情

　　相信这杆秤总有持平的时候

　　但这一天

　　昼长夜短，为了给光让道

　　使花草树木得到多一点的关照

　　我必须像黑暗一样消失

　　万一你遇见了，那一定是我

　　正走在太阳直射的北回归线上

　　告 诫

　　不要随便让一只蚂蚁

　　爬到放大镜前

　　要用莲花阻止它

　　伸出臆想中的一条腿

　　去绊倒一头打盹的巨兽

　　作为飞越千山的大雁

　　必然拒绝探访蚂蚁的梦境

　　更加爱惜自己的羽毛

　　但已经有人

　　被蚂蚁附体而自以为不是

　　我警惕这类小东西

　　责任编辑 小 山

　　福建文学 2017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