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典铇

　　为 何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阳光香喷喷的

　　在异乡的街头坐下来

　　天气预报：明天，小雨，零下六度

　　阳光包抄过来，我彻底服帖

　　不知谁自言自语

　　“傻呀，冬天这么深了

　　不冬眠，还呱呱呱呱”

　　我是那只小蝌蚪

　　历尽艰辛，找到了

　　属于自己的一眼池塘

　　但为何更加没有依靠

　　妈 妈

　　出了地铁口

　　冷风像一群流浪狗，围上来

　　在家乡，受惊吓的妈妈

　　装作入睡

　　过天桥时，迎面过来一个

　　裹着脸部的人

　　他是妹妹在家乡刚刚送走的收惊人？

　　戒 酒 记

　　抱着一棵树，硬要拉它回家

　　使尽蛮力，树一动不动

　　累倒在地上，满天星星

　　树啊，你不要原谅我

　　羞辱我，打疼我

　　让我忍不住哭出来

　　边流泪边逃，唾液石头一样砸过来

　　星光菩萨在上

　　污秽之身，能净否

　　写在感恩节

　　一首诗写坏了，笔和纸不高兴

　　一句话讲坏了，空气和耳朵不高兴

　　一条路走坏了，鞋子不高兴

　　一泡茶冲坏了

　　玻璃杯不高兴，裂了

　　感恩节快结束，我很惭愧

　　伤害了笔、纸、空气、耳朵

　　鞋子、玻璃杯

　　要命的是以后的日子

　　我还要做坏多少事

　　早 些 时 候

　　半夜诵经

　　月亮在树枝上，要掉下来的样子

　　第二卷才开头

　　微累，但心很坚定

　　没有什么比内心的莲花更重要

　　洁白的花瓣

　　我把它们当书签，线装书缓缓合起来

　　白 色 帽 子

　　你戴白色帽子，非常优雅

　　我不让你拿下来

　　多年以后，在人群中

　　我一眼就认出你，还是那顶白色帽子

　　我的泪忍不住下来

　　为了一句话，你受尽委屈

　　我已经改名换姓

　　除了依然喜欢你戴着白色的帽子

　　其他的都改变了

　　你固执的背影，慢慢消失

　　完美的白色，忧伤的白色

　　又继续到处优雅

　　手 杖 花

　　一

　　走着走着，队友越来越少

　　一路荆棘丛生，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回望，紫色的小花开满来时路

　　疼痛过后的颜色，一大片，一大片

　　绚丽绽放，但保留了忧伤的细节

　　二

　　坐在一块顽石上

　　不知何时开始，我不再反对顽固不化

　　它千万亿年只待一个地方

　　它见过疯狂的滚石

　　最终也只守方寸之地

　　三

　　远方依然是无尽的树和草，还有顽石

　　这趟旅途，最后

　　注定只剩下自己的影和形

　　手中的拐杖，是我最亲密的伙伴

　　此时，把它插入泥土

　　不久会生根发芽

　　四

　　你看着我，满脸红杜鹃

　　两个人，从完全陌生

　　到相伴旅途，肯定是生命的奇迹

　　希望最后一天，你把我

　　栽到向阳的山坡

　　来年我定会开紫色小花

　　你就叫它“手杖花”吧

　　无 解 时

　　在郊外的草地上躺下来

　　星空，神的世界，遥远、亲切

　　那些年夏夜，我躺在黑暗中发烫的石头上

　　著迷于闪闪发光的夜空

　　有几次，两颗星靠得太近撞在一起

　　瞬间划落成一个长长的问号

　　适应了黑暗之后

　　草草们紧挨着，但轮廓清晰

　　四肢彻底放平，草香，土味

　　大地非常非常结实

　　一颗流星划过

　　你问：“流星的亲人会伤心？”

　　这么多年淹没在城市的灯火阑珊处

　　积累了N多疑问

　　其实我都答不上来

　　但此刻内心有说不出的喜悦

　　无解时，仰望星空

　　盯着一颗发傻；融化在浩瀚无垠中

　　皆可

　　福建文学 2017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