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卫民

　　我记着一条河（组诗）

　　◎薛卫民

我记着一条河

那条河的两岸都是时间

　　一年又一年

　　举起的树

　　一墩一墩的灌木丛

　　还有蒿子野草

　　它们把土地长高了

　　草木在别的方向上都很远

　　在这一侧

　　都停到水边

　　水

　　且流且漫、且清且浅

　　沙子在水底

　　小石头也露出水一半

　　这样的河

　　当是小河、却不是小河

　　它是一条大河

　　且流且漫、且清且浅的水

　　恣意地推开两岸

　　阳光下

　　大片大片的河滩

　　都有水在一闪一闪

　　有水就有鱼

　　水鸟啄不尽浅水中嬉戏的小鱼

　　这里的上、下都有深潭

　　深潭中有大鱼

　　很少露面

一个赶路的人没唱歌

隐约可以看到

　　那条路，从远处

　　分开山坡、分开蒿草

　　一直朝着

　　这个方向走来

　　到了北岸

　　它开始蹚水过河

　　然后，湿漉漉地

　　上了南岸

　　南岸爬上漫岭

　　灌木丛枝叶晃动

　　枝叶不再晃动时

　　路不见了

　　越是看不见的路越是走得远

　　就像它带走的那个人

走在雪上

清晨最早的看见

　　就是这样：

　　雪落到大地、山川、旷野上……

　　雪一来

　　就有人高兴

　　那时

　　全世界都很干净

　　麻木

　　和寒冷没关系

　　热的血

　　会在寒冷中更热

　　路

　　总是要翻到雪上来

　　雪没有意见

　　雪托不起脚印的时候

　　就自己陷下去

　　那些小兽的蹄印

　　松鼠、野兔、黄鼠狼……

　　后面追着风

每一天

婴儿吃饱了打个哈欠

　　就去睡觉

　　树林子闲着

　　往天空上扔了几只鸟

　　没人惊动的词语

　　择邻而居

　　野草选了一件最惬意的事——

　　做野草

发生

嘴唇碰水

　　是小事

　　我们天天都要喝水

　　嘴唇碰食物

　　也是小事

　　我们天天都要吃饭

　　嘴唇选择地碰风

　　还是小事

　　我们时常会吹吹口哨

　　嘴唇碰嘴唇

　　是大事

　　我们不会天天都接吻

　　大事不会每天都发生

　　比如爆发战争

　　比如爱情

　　夜

　　房子的上面

　　盖着屋顶

　　屋顶的上面

　　走着风

　　房子的里面

　　睡着梦

　　梦的里面

　　睡着醒

最后

落叶

　　一片落叶

　　一片落在往事上的落叶

　　那是最后的一片叶子

　　落在

　　最后被挑剩下的往事上

　　责任编辑 小山

　　福建文学 2016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