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六度，街上行人稀少
天空的星星紧挨在一起，互相取暖
一对最后的情侣，走出咖啡屋大门
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走各的
我忍不住，把他们远去的影子喊回来
重新走进这家咖啡屋
侍者很惊讶，“你们丢东西了吗？”
我搓着冻僵的手，人间的聚和散
本来自有天意
但我还是为自己导演的这场恶作剧，笑了。
最孤单的建筑
南门外，你在卖豆腐
祖传的手艺，不仅在于色香味具绝
更在于那年清晨，人群中
独见你的笑，罂粟花一朵
从那以后，每天托人买你的豆腐，风雨无阻
旧城改造多次
你成为这座小城最大的钉子户
理由有三
第一你不为高额的补偿金所动
第二当地黑白势力早被你的柔软所伤
据传第三最关键，版本多个
但谁也讲不清楚是什么
结局反正是你的豆腐坊
成为那个街区最古老、最孤单的建筑
我因此更加着魔
忍不住改为每天两次托人去买你的豆腐
拌、煎、炒、炖，每一种煮法的味道
我都迷恋
原野（外二首）
王丽枫
我没去过原野。在我三十多年的生命里
原野就是可以任意长草的地方
你们可以把家安在那儿
风吹过屋脊，那从远方赶来的马匹
有时会轻轻咬住你们的衣襟
那只是在原野，我愿意做你们的邻居
春日里，露珠就是潜伏的灯盏
秋凉时将有长高的孩子
伸手去抓星星，我会因此而哭泣
整夜整夜，只有那食草的马匹沉默不语
我的南方
拨开绵密的雨水，你会看到我的南方
峰峦下的屋舍有时会来到雾中
你能看见的大海波澜汹涌
依海为生的人，他的梦带着深渊里的蓝
树梢尖的鸟晨起时就会解下自己的
梦幻，调皮的孩童依旧玩着魔方
种子洒落于钟声里，钟声飘摇于风雨间
那美丽的姑娘，你不要转身去看她
她有迷人的身段，怀着果实般的相思
如果有人在深夜里突然迷路了
那最亮的灯盏，它背后就是另一座故乡
这是我的南方，屋檐下总站着祈祷的人
彩虹悬挂于最亮的日子，而星星
如此恬静，山坡上的泉眼也如此安详
村之夜
村庄一丁点大，亮几盏灯光
流水的声音从高空滑下
无数种草木的气味正努力穿过我的
身体，这个夜晚
无数条道路在黑暗中伸展
亡灵走过，昆虫路过
村里那个最老的男人时不时用他的咳嗽声
拦下一些足迹
不管深的还是浅的，它们
始终都沉默不语
这天下，都有病（外一首）
福 林
这天下，都有病。
聋子只听顺耳的话，瞎子只能看到一口吃的。
还有小屁孩嚼着陈腐的僵尸肉傻笑。
缺心肺的人在舞台上享受着掌声。
更多的人日夜颠倒。
慢性病在空气中蔓延着，沉疴已久。
在这多病的天下，我生来就有贼心，
非要在真相中偷一个假相，非要对活人讲鬼话，
非要唠唠叨叨，非要在一事无成的时候说功名有毒。
我不能开口的痛
我不能，和他们谈风月，我只能谈手中的风
或天上的月，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长着
儒释道的尾巴，我只能装假扯淡、骂人
讲暧昧的笑话，活成一只蝼蚁，在地上爬行
我不能把天上的话，倒在人间
我不能妖言惑众，我只能做个傻子
看着聪明人的棋局，傻傻的笑
我用十年思考生死，悲喜，拿起与放下
又用十年来思考，沉默，为什么沉默
为什么我要沉默
福建文学 2016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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