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言情小说 玄幻推理 武侠小说 恐怖小说 成人文学 侦查小说 其他连载 小小说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潮间带生命的舞蹈(福建文学 2014年10期)

时间:2023/11/9 作者: 福建文学 热度: 17233
  郑飞雪

  无声的蝶意

  临海的家乡有优美的弧形滩涂,海面宁静,潮起潮落,如少女的裙裾在风中飘荡。家乡盛产剑蛏,剑蛏是蛏类佳品,又名刻刀蛏。

  这羞涩的水族闺女,长在灰黑色的沙泥下面。赶海的女人透过黎黑的泥眼辨识它们的存在。把手探进滩涂温润的肌肤里,细密的泥流云朵般淹没过肘部,在柔软的底部探及它静谧的存在,像触摸岁月泥淖的晶体。往上一翻,泥流从掌中滑落,欣喜的目光惊叹它出污泥而不染。它有两扇修长的介壳,玉质般洁白,在水影里闪着玲珑的光。如养在深闺的优雅美女,等待被发现。冰清玉洁的贝扇里裹着纤秀的软体,一呼一吸温婉缠绵,全不像它的俗名隐含着江湖凶险。

  在所有的水族品种中,剑蛏是霞浦一绝。霞浦海岸连绵,只有沙塘村那一片宁静的浅水滩涂生长这种独一无二的贝类。这与沙塘湾的水质有关;与滩涂的泥土、沙质有关;与依山傍水的地理、云淡风轻的气候有关。云影中的鸥鸟在波浪之上轻轻翔飞,歌声渺渺牵绵着起伏的浪花,海水的思念跌成碎片,潮潮汐汐奔向远方。寂寞的滩涂涌动着无限热望,剑蛏半透明的贝扇里裹着轻柔的腔体,水云般蠕动着,像驻守,像渴望。

  我爱极了这身姿轻盈的剑蛏。它像舞蹈的少女踮足双尖直立起来,就有一个美妙的旋转。小时候,它薄如蝉翼的两片贝叶是含在我唇间的柳哨。母亲常用清捞煮法,用小刀剔除两扇介壳间的蒂膜,在即将滚沸的热水里轻轻一捞,迅速装上盘子,撒上姜沫、蒜沫、盐、小红椒,浇上香油、料酒。往桌上一摆,就是夏日傍晚凉爽的餐中宝。它的轻逸不适宜猛火煮,它的清淡也不适宜过多的味精调料。一盘清拌的剑蛏嫩白如玉,在夏日古藤架下的晚风中,徐徐升腾着缕缕意韵。口舌再也矜持不住,涌动着口水,纯真地期待亲密接触。挑起一枚叶芽似的蛏贝,不用像嚼肉咽菜那样大块朵颐,不用唇齿的繁琐碰撞,只需要放在唇间,轻轻一吸,柔软的蛏肉自然脱离介壳,卷叶般溜进舌间。佐料精致的味道里弥散着淡淡的肉质清甜,茶乡歌韵一样缭绕舌齿,滑过喉头,跌落心间。一枚一枚的蛏壳空空,在餐桌上零乱散落着,浅海的气息弥漫夕阳下的古藤,碧绿的藤蔓在风中静静抖动着。我挑准一对空空的蛏壳,放进嘴边,像柳笛一样在晚风中试图吹响春天。它呼呼地呜响着,如海浪吟唱,如海鸟的翼翅在风中哗哗声响……

  成家后,我一次次无比留恋地驻足在水产品摊前。我不爱逛市场,市场里人声鼎沸,碰碰撞撞的身影,阻碍我闲漫的脚步。我时常懒散着衣裳,趿着拖鞋,逛进僻静的巷子,穿行在稀稀寥寥的顾客间。这样,有悠然的时间和闲逸的思绪,细致观察地摊上的水族品种。三三两两坐着矮凳的摊主,拉开阵势,在面前摆放着方形塑料大浅盆,像微型浅滩,里面分类养着花蛤、剑蛏、海虾、清蟹等海鲜。氧气管在浅盆里咕噜咕噜翻腾着水花,那些微小的水族生物在浅浅的清水盆里吐纳自如,悠游自如。我从弓着腰观看,到蹲下身来凝视,这些被洗礼后的生命面貌焕然一新。

  剑蛏在清水中很安静,几乎一动不动。它从贝体里伸出细嫩洁白的长脚来,时光显得缓慢而悠闲。那双可爱的赤足一伸一缩,也许就是它洁净的呼吸。它在水中微微张开圆状的花朵,开合之际,腔肠内的细微泥垢一点一滴被排除体外,生命在轻盈的吐纳之际趋向光洁、美丽。像真的隐士,无欲无求,在自我潜心修行中趋近高洁的品性。它轻轻一蹬脚,像新诞生的处子在泳池中无忧无虑地浮游,生命的里程有不起眼的挺进。

  水光里的两扇贝叶,玉质般洁净光滑,上面有一圈一圈细密的轮脉,那是时间的年龄。树把年轮植进躯干里,蛏把年轮刻在贝翅上,肉身的成长和坚强无法割舍生命的印记。生命体简单而深邃,灵魂树一样深沉而静谧。

  我曾收藏过贝壳奇妙的花纹图案,花蛤居多。花蛤贝上的精美图纹曾经让我痴迷许久。如果说邮票是方寸见天地,花蛤一样盈寸读山水。花蛤贝上的图案如国画中的山水,有皴的线条,网的纹理,云的涂染;疏密相间,浓淡相宜,虚实相生。那平远的网纹,似烟波浩渺;深远的点染,似山重水复;高远的索皴,似奇峦叠嶂。浅绛的,似家乡葱茏的草木;青绿的,如清秀的山山水水。打开一扇贝壳,触目优美的天然图纹,让人惊叹“天开图画即江山”的奇迹。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也没有两只花纹完全相同的贝壳,大自然蕴藏的密码是如此奇妙而神秘。但,同一只贝壳,贝叶与贝叶的图案却有精准的对称性。对称的同心圆,对称的轮脉,对称的花纹。生物的协调同步、共生共荣,如人类的和谐统一。它们是化蝶的翅膀,彼此把爱无私地奉献给对方,才有如此精密的轮脉,一致的生命纹理。

  清亮的剑蛏贝壳如波浪光滑的路径,漫长的思念中升腾起一轮皎洁的故乡明月,海浪随着月光的指引,一波一波荡向远方,那是通往家园的路途。一对轻轻展开的贝翅,它们曾经紧紧相依、紧密相拥在一起,孕育同一个梦,迷醉海土中,千年不醒。当它们张开疼痛的翅膀,在月光的思念中飞翔,梦,永远丢失了。如梁祝化蝶,羽化后的灵魂在水影上舞蹈、在月光下翩跹。空空的躯壳,让人流下泪水。

  不是所有的梦都带着飞翔的翅膀,不是所有的飞翔都是梦。

  我用美玉一样玲珑的剑蛏贝壳,代替玳瑁指甲,戴上指尖。纤纤细指从筝弦上轻轻滑过,天然贝质与古典乐器的触抚,散发出的乐音如天籁般美妙,像蝶的翅膀从水上飘过,从月光中飞过,从林间缭绕过。从高音滑向低音,从低音滑过高音。山的雄浑,水的柔婉,奔腾而来,涓涓流淌。高山流水间,无数的蝶意翩然起舞。

  生命,如滩涂一样深远而寂寞,走过风,走过雨。山情水意,风能知,雨能懂。

  海蛎花

  小巷的菜市口,常年坐着挖海蛎的女人。她躲在阳伞下,蓬松的头发被风吹得零乱,单只手戴着橡皮手套,另一只手持着蛎刀,风雨无阻地在摊前挖海蛎。蛎壳在她身后一堆堆翻白,身前又堆起一筐筐灰黑的蛎壳,像潮水一波呼啸而去,一波又澎湃涌来,身边永远有开不完的海蛎。

  我总是那么迷恋地欣赏女人挖海蛎的手,在一枚枚蛎壳间跳跃,如青青竹篾间跳动的手,盛开优雅的兰花指;如衣裳经纬间穿针引线的手,拉伸起绵绵的温柔与爱意;如绿色茶园里采茶的手,流淌着浓浓的春意。这灵巧灵活的手,不逊色于琴键上飞扬的手,丹青间弥漫墨香的手。有白皙柔软的手无力地搭在桌案上,让另一双手为之描绘,描绘出血红的玫瑰,苍白的茉莉。再精致的花纹点缀着休闲的指甲,也不会让十指生香,绽放出力量。劳作的手,手有余温;传递的手,手有余香;歌舞的手,手有余韵。

  女人有时把半截指套套在左手指梢上,伶俐地从蛎堆里找来一串蛎壳,边角棱角没有规矩的蛎壳经她的手巧妙翻转,呈出品相,变得乖顺起来。右手的蛎刀找准契机,从密闭的缝隙间尖锐地挖开去,锋锐坚硬的蛎壳如花生壳一样,“咔”的一声,清脆地剥开了。秘密袒露出来,奶白色的蛎肚,灰绿色的蛎裙,裙边有青黑色的细密锯齿形滚边。这么时尚的服饰,让我联想起凉爽夏日街头流行的波西米亚长裙,少女纤细的腰肢从草地上袅袅走来,波浪起伏的裙摆在微风中飘动,飘荡着浪漫的田园风情。一袭裙装的海蛎绽放在洁白的蛎壳里,生动得像水汪汪的花朵。

  蛎刀撩开裙角沿着奶白的蛎肚轻轻一拨,海蛎花就从半扇蛎壳内轻盈地脱落下来,洁白的蛎壳留下一块紫黑色的疤痕。那深紫色的生命胎印如一道隐语,默默诉说着孕育的疼痛。挖海蛎的女人指着蛎壳内紫黑斑痕上没有刮干净的海蛎丁,称是蛎耳,这样的蛎耳最好吃。我欣喜她这样的命名。这名字,让死去的海蛎又复活了。柔软寂寞的海蛎从这一声呼唤里,让我听到鲜活的生命。蛎耳,灵性的耳朵。海蛎姑娘躲在洁净的壳里,外壳粗粝,内壳光洁,如天堂一样明亮。蛎姑娘用耳贴紧壳壁,谛听水晶宫外面潮水澎湃的声音。潮水从海的胸肋间涌来,传播着大海血液的脉动和匀称的呼吸,像一首首歌谣掀动起海蛎姑娘的心情,她旋转着飘逸的裙裳,在浪花朵朵间飘舞。沉醉的海蛎在壳内半梦半醒,清醒中孤独,梦乡中痴迷。这样躺着,在波心深处,聆听千年不变的涛声。

  挖海蛎的女人看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海蛎摊,脚步一动不动。她并不知道我的思绪穿过她灵动的手指,飘扬在苍茫大海上,浮想联翩。

  买点海蛎吧,竹江海蛎。她用水一样袅袅飘动的声音召唤我。通常,羁绊住我思绪的不是水一样婉转动听的音色,而是她词汇中那个绿水环绕的美丽地名——竹江。

  我没去过竹江,但知道那是个四周海水缭绕的绿色小岛。因“竹”字取名,岛上一定翠竹成阴,鸟鸣婉转。绿色岛屿如一片翡翠色竹叶停泊在波浪之上,也许,如一只张开双翼的蝴蝶翩然栖息水面。竹的韵致如轻歌曼舞缭绕着水乡。我认为,所有赶海的女人都应该出生在这座幽静的小岛上,像一群群粉蝶从小岛的绿阴间翻飞出来,停栖在浅浅的滩涂,追逐着浪花,寻觅着浪花一样的贝壳。

  年轻的祖母赶过海,清风明月的小岛一定是祖母的诞生地。年轻的祖母走过滩涂上蜿蜒的汐路桥,夕阳金色的余晖涂染着她光洁的脚丫,她赤脚蹦跳过琴键一样的丁步石,远方海雾迷漫,身后裙裾飘摇,脚下的石垛爬满碎星星般的野蛎壳。祖母行走的身姿像涉水低飞的蝴蝶,像一朵鲜灵灵的海蛎花跳跃在贝壳之上。竹江,这水域连绵的小岛,是我心中家乡所有岛屿的代名词;这诗意缠绵的名字,让我思念着家乡海土的气味,祖母远去的气息。

  竹江的海蛎肉质硬,煮完不缩水。挖海蛎的女人转动着水灵灵的眼睛,介绍说。

  我用小瓢舀出带水的鲜海蛎,放在漏勺上沥淅。浑浊的海蛎汤水穿过漏勺孔隙,一滴一滴往下滴,有水滴石穿的耐性。这样的沥水过程,让我平心静气地悠闲等待,看云朵一片一片从头顶上浮散,菜市里的人为了生活在狭窄的小巷忙碌。在家乡买菜这样悠然自在,可以哼着歌儿,攒足心情在摊前闲看,沥干水分毫厘计较,摩擦出细碎的火花,水乳交融的生活平淡如海,绽放出朵朵雪白浪花。逛过异乡市场,海蛎带水称重,刻板得没法砍价,时间是金钱,水分也是金钱,能过重的,就有价格。奔波的路途如远行的水路,漂泊着飘忽着,一疲惫,方向迷糊了。

  挖海蛎的女人在过秤之后,利索地搭把翠绿的萁菜,或者红酒糟白酒糟等。搭配煮,可以吃出海蛎不同的风味。我常常婉言谢绝。我喜爱清煮海蛎,黑的蛎裙白的蛎肚,黑白分明,如曲直有度是非分明的个性。

  季节轮转,摊前的女人挖开的海蛎不尽是裙边青黑的那种竹蛎。有时挖开的海蛎,蛎头浑圆淡绿,乳白中像吸饱了淡淡的茶汁,看起来玲珑温润,特别有乡韵乡情。这种挂蛎用绳索养殖。春天时,把种子系在塑料绳索上,浸泡在海水中,任浪潮甩荡。当温馨的海水甜柔地亲吻细弱的蛎种,爱情在碧蓝的海波中悄悄萌芽,海蛎坚硬的躯壳在海水无尽的抚爱中成长、饱满。绳子挂养的海蛎和竹竿扦插的海蛎有不同的味道,哪怕海水轻轻冲荡,海蛎的家园就有不一样的颠簸,海蛎的心灵会有不同程度的挣扎。海蛎成长的历程不同,滋味就不同。海蛎的味道要用心细细品尝,才能品出不同水域的家乡风味。

  我敬仰从礁岩上挖海蛎的女人,戴着竹篾斗笠,花布头罩住大半个脸,腰脊裸露在天光下,风吹雨淋。她们像蜜蜂采蜜一样弯腰在险峻的岩壁下,挖采一朵朵细碎如星点的海蛎花。

  礁岩下的足迹,宛如熬过一场漫天冬雪。

  不是沿海人,吃不惯这种流浪的海蛎,吃不出岩隙间生存的滋味。

  刺 参

  春天,缤纷的桃花和梨花凋谢的时候,正是浅海刺参收获的季节。繁荣的溪南码头像秋收的稻谷场,在马达的轰鸣声、嘈杂的脚步声、鼎沸的喧闹声中,忙碌着海上田园的收获。

  一艘艘渔船从碧蓝的水波中渐渐靠岸,甲板上整齐罗列着一桶桶白色或蓝色的塑料渔桶。揭盖,一米高,像脱下军帽的兵娃娃,威仪勇武地进驻港口。桶隙间,海鲫鱼灵巧的身体在甲板上活蹦乱跳,闪闪的鳞片晃动着炫目的光亮,是波浪绽放的花朵,是春光乍现的风采。舵主怜爱地捉住鱼,重新把它放入清粼粼的水波中。那是一条不慎闯入渔船的鱼儿。这样放生,令人感动又温馨。为祈佑海浪间四季穿行的平安,船主们取舍有度,决不贪婪地意外捕捞,滥杀水中生灵。海上生活,形成与环境水乳交融的亲近关系。

  拥挤的刺参休眠在渔桶里,那迷醉的姿态和混乱的色彩,看起来像一滩浑然天成的淤泥。辨不清是混浊泥水的沉淀,还是隐藏着神秘的生命呼吸。它们是海的魂灵,生命最本真的原色绽放在水里,与海土的气息秘密相拥,融合为一体。捞上来,单只鲜活的个体与普通的群体区分开来。它是那么饱满丰盈,吸足了养分,全身膨胀得像一把浑圆肥硕的梭子,青春的锯齿蓬勃地梳理着海路的波纹。这满身柔软的肉刺,是它在海水中生存的力量武器。头部下方有一丛沧桑菊花纹,隐藏着生命的秘密通门,那锯齿状花瓣绽放着无数细密的裂纹,成为它在水中平静蠕动的触手,摄取食物,或清扫路途,安静地传达着与水世界沟通的信息。柔软的躯体承载着寂寞的思想缓缓爬行,每一次闭合为了极致的绽放;每一次收缩为了最大限度的伸展。松弛有度、从容不迫。

  刺参们挨挨挤挤在同一个空间里,密不可分,没有一丝间隙。肉刺花朵一样温柔地触及对方的身体,亲密间隐隐约约传来针扎似的疼痛,耳鬓厮磨的愉悦滋生出泥垢般的苦楚,这种矛盾的挚爱难以言喻。所以,刺参的放养要拉开距离,一只网笼寥寥放养数只海参,开阔的空间,为了它们自在地云游,畅快地呼吸。刺参的个体价值如同住宅面积,价格飙升得惊人。

  溪南内湾海域辽阔,水面风平浪静,是刺参休眠的清静家园。一只只洁白的鹭鸶如朵朵白云,停栖在渔排上悠闲地觅食。沉笼的刺参躲在深水底下,枕着波浪轻轻的歌谣,做着一帘幽梦。刺参的梦境,与水上的红尘无关;与日月移动无关;与星光云影无关。它的身体密切贴紧水波,温柔的水波潜进躯体,在它体内的水管里秘密运行。它的呼吸,它的理想,与海水息息相关。清净恒温的水,是它成长的梦想摇篮。适宜的水温有效地促进它肌体细胞的新陈代谢,柔软的身体如臃肿的水花一样,两三个月内就能迅速膨胀起来。高温让它萎缩,低温抑制它的成长。蛰居水中的刺参像温室中的花朵,不经历风雨,不见彩虹,自然不能绽放成铿锵玫瑰。

  索居的刺参有独特的癖好,饮食喜好洁净的藻类。如果小舢板摇曳在平静的海港,水橹撩开绿色的波浪,周围荡漾着碧绿的水影,这样的水域往往大面积沉眠着安静的刺参。刺参一伸一缩,缓缓前移,撩动着轻逸的海藻,碧绿的海藻漂浮起来,宛若薄如蝉翼的水袖在水底下轻舒曼舞,水底春色从海面荡漾开。刺参嗜好水藻,犹如山羊癖食青草。这种饮食癖好简单却近乎挑剔。山羊吃不惯沾有露珠的青草,晶莹的露滴虽然清润如甘霖,却会吃坏山羊肠胃。散淡的刺参一样闻不得腐殖性腥臊。这模样丑陋的软体动物,却有耿直的个性和专一的衷肠。

  深居幽处的刺参清心寡欲,秉性直爽,没有七拐八弯的花花腔肠,肚里没有污泥杂垢的坏水。体内如水渠一样清幽,如花草一样芬芳,这是它的清静修为。

  沉养的刺参被打捞起来,暴露在天光下,一会儿工夫,它会把体内消耗的食物呕吐得干干净净。水分的凋谢让它体重迅速失重,萎缩得像在顾影自怜,与水中蓬勃的身躯比较,让人另眼相看。天光下,即使卑微,也要保持内心的洁净。

  收获的刺参,第一道加工程序是倒进沸水里煮熟。死亡,让它变色,保持僵硬的坚挺姿势。呼吸停止,身躯保持最后的坚强。

  养殖户费尽心思的收获,是刺参一层憨厚的皮囊。

  责任编辑 贾秀莉

  福建文学 2014年10期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0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