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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玛尖措(福建文学 2013年7期)

时间:2023/11/9 作者: 福建文学 热度: 12044
  □刘梅花

  哇玛尖措

  □刘梅花

  哇玛尖措是“藏地瑶”的歌手。

  他的目光清纯、安静,有点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热贡厅,喝酒的诗人们。还有我,一个比哇玛还安静的人。

  一小束淡紫的干花,斜斜地插在青色玻璃花瓶里。碎碎的花朵儿凑成一尾尾穗子,轻垂着。素雅,柔弱。似乎是随手从乡野采撷来的,很随意。说不上多美,但雅致,有些旷野的大自然气息。

  大厅里灯光倏地暗下去,接着,空气里炸开了狂热的舞曲。叮也铃叮咚……一束束彩色的灯光有些诡秘地闪耀,忽高忽低,在四处奔逃。又像一束束花瓣,被风挟裹着,没有着落地飞起又落下,最后碰溅到舞池里的人影上。一切显得真实又虚幻。

  我的朋友们纷纷离座,扔下一桌子逸着气泡的啤酒杯,蝴蝶一样扇动着双臂飞进光影里。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看见他们晃动的肢体和伸摆在空中的手臂。霓虹灯不停地旋转,他们像剪影一样地舞动。闪烁,迷离。偶尔,我能看见他们向我招手,和一瞬而过的笑。快乐,又朦胧。

  暗下来的光线里,那束淡紫的干花愈加黯淡。它朦胧地闪现在茶几上,透出一种远离尘嚣的归隐。它随着灯光的明暗变幻,倏尔隐去,倏尔又显现,有一丝淡淡地伤感和慵懒的气息。

  我倚在沙发一角,托腮,在劲爆的舞曲和飞移的光影里捕捉这束干花的沧桑。朋友们斜斜歪歪踩着灯光摇摆过来,五彩的光斑落在脸颊上,像唐朝的妆容。他们力图把我捉到那簇人影里去一起沸腾。是啊,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我坐禅一样的安静简直有着与世隔绝的孤独。

  于是,我跟着他们胡乱蹦跶,有些群魔乱舞的味道。彩色的灯光在我们脚下仿佛嘭嘭地炸开。这是世俗的味道,我心里这么说。

  开心果。瓜子。酸奶。红酒。一个细长条的男孩踩着一地音乐走了过来,脸上是职业的卑谦和稚嫩,像一个游弋的音符。他迅速斟满了茶几上的空啤酒杯,鱼一样地游进喧嚣里,不见踪影。

  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一簇张牙舞爪的人影泡沫一样消失,散去。有人在低低地唱:“阿莲,这个寂寞日子,我不停的思念。阿莲,你是否能够感觉,这虽然相隔很远,却割不断的一份情缘。阿莲,你是否能够想起,记忆中的夜晚……”

  声音失重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滚动,微微有些鼻音。是一个男人笨笨的声音传递自己内心的伤感。一曲又一曲,你方唱罢他登场。怀旧的,流行的,唱得好的,唱不好的,喧嚣着,像一河声音做的水,载着我们飘游在灯光和音乐里。

  中间短暂地停顿了几分钟。再次音乐响起,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天上飞的是什么?鸟儿还是云朵?我把自己唱着,你听到了没?风里飘浮着什么?花瓣还是露水?我把欢乐散布,你收到了吗?……”这曲歌来得太突然,震得我心里一惊,猝不及防。我知道,我被一种美击中了。

  男孩的声音清澈,颤颤地有些水分一样的颤音。缥缈,虚幻,叫人心里悬起来,不踏实起来,梦一样的,破空而来。

  “用天籁传递哎……”他的脸庞还有些稚气,但真是干净啊,像一种花,玻璃翠。他的声音,确切地说,来自天籁。

  这样银子似的晶莹的嗓音,不是盛唐的硕,不是宋朝的瘦,也不是诗经的田园,直接是从天上飘绕来的。清亮亮的,花瓣雨一样纷纷洒落,华美又清雅,让人心里轻轻一疼。

  朋友们又纷纷摇摆着飞向舞池,留下坐禅的我在一曲藏歌里发着懵懂。我突然不能自持地陷入一种梦境,亦幻亦真。灯光柔和地移过来,扫过我的脸。我的脸上泪痕斑斑。

  “风里飘浮着什么?花瓣还是露水?……”

  清美纯亮的嗓音很多啊,可是,这个叫哇玛尖措的孩子,却能在他的嗓音里掺了一份儿慈悲,不能不让人心软到落泪。

  他的眼睛,细小,有一点迷蒙,但不凄凉。头发蓬松松的,半遮着眼睛,稍微一点儿胆怯。呼啸而来的,是草原的声音,只不过是借助了他的嗓子而已。

  草原是什么声音啊?是黎明的清风吹过帐房顶的声音,是黄昏羊羔呼唤着找妈妈的声音,是深山格桑花一瓣一瓣拆开的声音,是黑藏獒荡掠过青草尖的声音……

  原汁原味的草原,有些野气,有些清鲜,就从哇玛尖措的眼神里飘逸出来,嗓音里流淌出来。潺潺的,清凉的,一点一点击落世俗里的孤独。

  “风里飘浮着什么?花瓣还是露水?……”他兀自唱。舞池里的人影,突然都散了,脚步轻得啊,怕惊扰了他歌声里素淡的优雅。

  哇玛尖措,你怎么能在歌声里托起一种意境呢?莲花瓣一样升腾,慢慢地,在心里弥漫。这是软软的一种心境,像雾,有点弱,有点娇,有点无所适从。音乐,原来可以如此的美。美到心里无尘,美到想立刻起身,去拥抱这个孩子,好好地呵护他,好好地呵护一枝莲一样清美的嗓音。

  他换了一首,仍然是藏歌:“呀拉索……雪山阿佳,轻轻地走来了……”

  一点点孤独,一点点倾诉,空灵,干净,安静,毫无人间烟尘气息。每一个字带着草原的气息吐出来,薄薄的,轻轻的,却把人内心的沉闷敲击得零落一地,不成泥,不成尘。成一地落红的凄美。

  这孩子,唱歌都能参禅。惊得让人失语。

  我们都站起来,聆听这天籁之音。如果坐下,觉得轻慢了这份儿柔美。由不得长长叹息一声:老天让你来唱歌,让你来打败我们的脆弱。

  哇玛尖措,还在低低唱,嗓音朴拙,幽深,用声音打磨我们的内心。话筒压得低低的,额前的头发遮着眼睛,目光如月色,空灵,清净。一件绿衣衫,单薄,飘摇。

  他的身影也是单薄,飘摇。夜凉如水,他却能用嗓音烘暖内心。唱出来的每个字,都是粒粒红玛瑙。

  这个来自代乾草原的藏家歌手。只听了两首歌,就让我们败得一塌糊涂,世俗里的张狂,戒备,沮丧,都轰然倒塌。原来,人心脆弱,太美的东西,难以抵御。太美的东西,不得不臣服。太美的东西,让人心里顿时盛满美好。

  他来了,有点柔弱,忧伤,带着草原风,雪山灵气,细水长流地在这个小城里唱歌,挣钱,一点一滴都要靠自己。只是心中有个梦啊,日子过起来就有了意味,再也不苍茫的空了。有时候,梦想很遥远,但这歌声,却是如此的贴近,真实。近在耳边。

  知道吗?哇玛,藏语里是莲花的意思。尖措,是大海。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是从诗经采撷来的。

  如果过了二十年,哇玛尖措,你正好是我现在的年龄,四十岁。那个时候,我还想听到你的歌。无论光阴如何变迁,你和你的歌声都一定要彼此支撑,彼此真诚。

  责任编辑 林芝

  福建文学 2013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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