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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城市(福建文学 2011年7期)

时间:2023/11/9 作者: 福建文学 热度: 12871
  李 汀

  夜城市

  李 汀

一棵树在城市的夜里死了

那些死灰的路灯,那些招摇的车灯,那些闪烁的霓虹灯,交叉打过来,成为这个夜晚最重要的元素。在这样的夜晚,我会突然感觉大地是如此灰暗和隐秘。灯光打在我对面街上房子的墙壁上,窗户上。墙壁是那种粉红色的墙面漆,反光、跳跃。街道两旁的树和路灯,像是看透这世间一切,在那里稳稳地站着,不说话,不露半点表情。

  从乡村移栽进城的那一棵白果树,像是还在沉睡。自从去年移栽过来,它身上就插了无数的输液管,当时儿子走到它的身旁看了,叫喊着:输的是大树成活素。大树的血管在哪里?我无语。大树输液痛不痛?我无语。儿子问的好多问题我都无语。当时阳光打在白果树上,就像此时夜晚的灯光投在它身上。看不出它进城的那种兴奋,也看不出它丁点的悲伤。它更像在沉睡,几场春雨,别的树已经打芽冒尖,它依然纹丝不动。

  每次我经过它身旁,我都要站一会儿。哪怕现在我要急着穿过街道,街道那旁的儿子还在等我回家。我还是要停下脚步,在昏暗的夜色中凝望它。我害怕它不习惯这灯光,就像我进城同样异常惧怕城里的灯光。惧光,是一个乡村人的标志。乡村的夜不像城里那么招摇。夜里偷偷打着火把,或者摇着手电筒,去见心爱的人,那夜里的光多像扑闪扑闪的一颗颗心在跳动;乡村的夜不像城里那么霸道。走上山路,贼亮贼亮的月光陪伴,多像羞涩的情人跟着,拽着手,偷偷跟着,脚步都不敢踩重了,生怕惊飞了树丛中的山鸟。

  我怀疑城里的灯光把白果树晃成了瞎子,它看不到春天跑过山岗的影子。我还害怕城里的喧闹吵聋了它的耳朵,它听不到春风翻山越岭的声音。白果树夹在两棵白杨树中间,白杨树已经发芽抽枝,那嫩嫩的芽儿,在闪烁的灯光里闪光,在丝丝的风里跳舞。

  白果树死了?这个念头一闪现,我急着走过去,用手轻轻拍它的身子,像是母亲轻拍沉睡中孩子。它没有醒,只有那没有生机的枝条摇晃了一两下。我又折了它垂下来的枝条,一折,就断了。折断的声音穿过街道,又折回来,干脆而坚定。它真的死了,在这昏暗的灯光里。没有人发现它死了,它身上还挂着输液的干瘪袋子。没有人发现它睡过头了,它再也不会在这个春天醒来。我救不了它。

  我宁愿相信它是老死了,就像村庄的一茬又一茬的老人。活够了,就倒在阳光里的墙壁边一口气上不来死了。阳光照着,人不在了,笑容还在。村庄的那些树也是一样,活够了站在风里老去。死了,或站在风里,像一面不倒的旗帜;或倒下卧倒,千年万年不朽,凄凉里含悲壮,孤寂中显倔强。可是,这样的城里绝不会容忍一棵树的死亡。一棵行道树死了,它一定不会站在城里的风中,也不会卧倒在城里的街道上。想想这些城里的树,它多少有些像在城里浪荡的我,也有点像四处乱撞的我们。

  夜色中的城市张狂而忙碌。它的张牙舞爪,令人快要窒息。来往的车辆显示了城市的繁华。有时候,人比车辆安静。慌乱的车辆代替了人。在夜里看着那些风驰电掣的车辆,就知道车上的人不是去约会,就是去赴宴。他们多么希望这个时候的街道就是一个人的高速公路。车里的人比高速运转的轮胎还要急。

  我不急,我也无心猜测他们将去向哪里。心里一直想着那棵白果树。它是怎样进的城里?春天都来了,艳阳也照过来了,它为何还不醒来?它是被吊车吊离故土,装上汽车,一颠一簸进了城。那天,它看见好多的人,打着领带,蹬着皮鞋,油光水滑的脸。它大声喊着:要做什么。没有人理会,吊车已经一点一点带它离开故土。它在那里站了几百年了,脚下是不停歇的溪流,身旁是一片竹林,竹林下是那两个经常拌嘴的老两口的瓦房子。可是,粗暴的声响吓跑了停在它头顶的云彩,吓得叽喳叫的喜鹊四处飞散。多美好的时光啊,两口子拌嘴的时候,它就静静站在那里听,听见他们甜蜜的争吵它偶尔也摇摆几下身子,偶尔也在风中笑上两声。那刚孵出的小喜鹊,它经常能听见一家子亲热的闹腾。还有那些鸡经常在它的树阴下晒翅膀,腾起的尘土四处飞扬。还有那一头黄牛经常拴在它的身旁,牛是乡村的思想家,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定比天空空旷,那反复咀嚼的语言永远落在乡村的最痛处。它没有来得及对这美好说声再见,就被带上卡车,颠簸着进了城……我无法把一棵白果树死在城里的悲伤说出来,没有人听见一棵树的死亡宣言,也没有人听我的胡言乱语。可我的心还是碎了,在这个夜晚里,在一棵死去的白果树下。

  我更愿意那棵死了的白果树继续站在那里,我从它身旁经过的时候,能继续投去我温暖的目光。我很想收留它,要是我有足够大的一个庄园,我会收留所有城里死亡的树。可我知道,那只是我一个凡人最完美的梦想而已。

  但我祈求梦里的白果树不死。

一个女人在城市的夜里扫街

我经常会在城市的夜里看见那个扫街的女人。她在夜色里,孤独地挥舞着竹扫把,唰——,唰——,一下一下打扫着城市的尘土,一下一下划进跳跃闪烁的无数灯光里。在深沉暗淡的街道上,我看见女人的身影被照得影影绰绰。我每天都要穿过这条小街,或晚,或早,我都能看见她在这条街上,拿着扫把或站,或埋着身子的身影。这条街大约是她负责清洁的地段了。

  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孔,她戴着口罩,头发用一条紫色的纱巾束着。那条紫纱巾让我多看了几眼。她来回在这条街上走着,掩在口罩下面的那张脸已变得通红,我猜测她还年轻,想象她有一个高挺的鼻子,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一张乖巧的小嘴巴。一个扫大街的女人,不该这么娇气。我充满怜悯和一丝悲伤。她不知道我在看她,她低着头,眼睛茫然。她不会望一眼从身边匆匆忙忙走过的行人,哪怕那个行人随意扔下一张口纸,她也只是拿着扫把走过去,漫不经心地扫进自己提着的一个铁皮簸箕里。她不急不躁,她已经习惯这个街上的行人了。她也不会对跑在大街上来拉屎拉尿的宠物狗生气,她知道那些宠物狗啊猫的都比她们扫街的女人金贵。她更不会对身边咆哮奔跑的小汽车计较,溅到身上的尘土和泥浆,她只是拍打拍打,表情淡然,内心平静。

  更多的时候,她站在这个街上望着夜色中的行人。要是有个行人“哐啷”一声把一只金属易拉罐丢在街上,她会马上眼睛一亮,跑过去像拣到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塞进街边的一只蛇皮袋子里。装进一只,她会满足地提一下那袋子,并摇晃几下,袋子里装的小半袋的易拉罐、矿泉水瓶就在里面“哐啷哐啷”响起来。这时候,她会露出浅浅的笑容。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孔,但我可以从她那连贯的动作中感受到。偶尔她还会在街上的小角落里捡拾到一两束鲜花,好几回,我都看见她躬下身子,很好奇地捡起掉在墙角的几束玫瑰花,放在鼻前很享受地闻着,那神情就像一个单纯的女孩得到爱情一样。她停下手里的扫把,静静地拿着花在街边站着。她那神往的表情一定忘了自己是一个扫街的女人,那完全是一副梦幻般的神情。她在神往中走进了那个美好的花园。多美的花儿,她自言自语说着。她拿在手上,满足写在脸上。随即笑着说,可以拿回家插到玻璃瓶里啊。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黑沉沉的夜里我听见了她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另一个女人看上去年龄要比她大许多。一老一少,都拿着扫把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老的,大约离少的扫街的地方不远,也许就隔一条街道。老的说,我那孙子精怪得很,一天都嚷着要玩具。捡拾回去的玩具,他都认得出来。少的说:我还好,捡拾回去的鲜花,我那个只抱怨说,搞啥子浪漫,鲜花是我们这样家庭消费的嘛!脸上那笑样儿就像花一样。老的叹了一声气,接着说,我捡到鲜花给你,你捡到好点的玩具给我留着。少的使劲点着头说,来,抽支烟吧,扫累了,抽支烟就不累了。老的说,累了想一会儿小孙孙,也就不累了。小家伙一看就比我这老家伙有出息。少的笑了:是哈,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两个女人在夜色中点燃了烟,冷风吹乱她们的长发,她们仍然嬉笑着。老的把烟送到嘴上吸的时候,我看清了她满脸皱纹,一张葵花盘一样的脸。

  她们继续说。老的说,哎,没跟你说哦,一次一辆红得像一只乌龟壳的小车子差点把我撞了,幸好我跑得快哦。少的笑着说:那是跑车。老的说,在地上跑的都是跑车嘛,不信还有像乌龟爬,像鸟飞的?两个女人笑得前俯后仰。

  我想到了一种后果,如果她真的被一辆跑车撞飞了,她会像一张枯了的落叶落在地面,会在地面打上几个漩涡吗?也许她一辈子就都完了。她不知道,一辆跑车撞飞一个扫街的女人是多么的轻松容易。一个死于车祸的老百姓,好的也就赔个十几万而已,一辆跑车却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了。想到这些,我心里一阵阵发麻,我很想走过去提醒她,跟她说点什么。还好,我想要说的那个女人替我说了:这车开得野得多了,离这些铁家伙远点,等它们开过了,再扫也不迟。

  我的心不由一动,是啊,对于她们来说,生活的快乐就是这么平淡地活着,快乐就是很平淡的一个契机,一件小事。例如,站在街上说说话,摆摆条。偶尔捡一束玫瑰花回家温馨。她们不梦想中大奖,发大财……其实,生活的快乐有时候仅仅建立在常人不注重的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些细节里。

  她们摘下口罩,我在夜色中第一次看清了她们的脸,憨厚、亲切的笑容写在她们脸上。

一只鸟儿在城市的夜里舞蹈

我以为,夜是给人安眠的场。其实,不是,在夜里许多人的表演才开始上场。

  天黑了,城市的建设群在灯光里成了或方、或圆的轮廓,人群在或暗、或明的灯光里蠕动。一只鸟无意间落在街沿的花台上,它好奇地望着城市的灯光和来往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它的落下。

  我不知道这只鸟是发现了街沿花台上的什么,那么急于要在黑夜中跳将下来。它是发现了街沿上那只脚印,一只猫的脚印?它跳将下来的时候,一只猫刚刚蹿了出去,它发现猫的眼睛异常诡秘。它大概想和猫瞪一会儿眼睛。就像在乡村一样,跳在一只猫的面前,张开翅膀,吓唬吓唬猫。大多数时候,猫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它会在鸟儿张开翅膀扇动的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住鸟儿的脖子。要不,它怎么那么迅速?可是,它只瞅见一只猫的影子。

  街沿花台放置了一小盆一小盆的鲜花,那花的光芒照亮了它的眼睛。鸟的思想很简单,就是在广阔的天空飞翔。偶尔发现大地上可以为之填饱肚子的东西,它们会落下,站在草丛里啄食。高兴的时候,也贴着地面低低地滑翔,或者站在瓜架上、电线杆上驻足啁啾片刻,品头论足一会儿天气、阳光。天黑之前它们会准时飞回树丛的那个窝里。我不知道这只鸟儿为何还在黑夜里从树上落下,在街沿花台上四处张望。这毕竟让我有些吃惊。“月出惊山鸟”,那又是城市的什么让它惊动,飞出树丛?

  是躺在街边的那个捡拾垃圾的老头儿?一瓶没有喝完的二锅头放在街沿上,显然他喝得有些醉了。他在街沿上旁若无人地躺睡着,身边的蛇皮口袋四五个金属易拉罐已经滚出来,就像主人一样酣睡在大街上。他喝多了,连城市街道的喧嚣声都吵不醒他。他安静地趴在街上,发出均匀而甜美的鼾声。他的脸贴在地面,像是匍匐长拜。我不时能看到这样的流浪者,他们衣裳破烂肮脏,蓬头垢面。他们的睡眠就是随处找块平地躺下身子就行。他们在城市找不到说话的,只有沉默寡言,只有看城里人蔑视的眼光。

  或许这鸟儿与这老头儿有同样的际遇。鸟儿就像在城里碰到老乡了一样,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乡村的老头儿都是喝上四五杯自家酿的酒,挨着土墙根儿晒太阳。鸟就在旁边的树林里啁啾,老头儿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些鸟儿,就能听见那些鸟儿的叫声。阳光从浓稠的树叶里筛下来,鸟叫也跳跃落在老头儿的脸上、心上。在乡村寂静的阳光下,有鸟儿飞过,就能生出无限的生机和活力。今夜,在城市的一条街道上,一只鸟儿从树上跳下来,急切地跳跃着、舞蹈着、啼叫着。它是想要叫醒这躺在大街上的老头儿,它不停歇地扇动翅膀:醒来,醒来,回家,回家。可是,城市的喧嚣淹没了鸟儿的语言,城市的光影模糊了鸟的舞蹈。我不通鸟语,那一刻,我仿佛听懂它的语言。

  这些语言,是自然而然流出来的,不需要翻译,不需要遣词造句,敞开心就行。哦,我没有猜测错鸟的语言,第二天,老头儿的表情僵硬在了城市的街道上。

  一个可怜的流浪者,一只鸟儿的美丽舞蹈同样如此令人揪心。我呆在早晨的阳光里,却陷入深深的黑夜中。

一束花朵在城市的夜里闪烁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我怕惊动那些黑夜中闪烁的灯光。我只希望自己的脚步轻点再轻点,轻得可以像一片彩云在空中飘荡。用眼睛捕捉世间冷暖的我们在黑夜会显得异常无助、无望、无奈。我渐渐习惯这种在夜里的行走,这时候,所有的思想,所有的虚幻,所有的阴郁,都暂时退到一个角落,独独为黑夜设一个席位。黑夜是一位深邃的大师,一头黑发,着一件黑色风服,他的身子高过那些破旧的楼群,高过那些黑色的烟囱。

  拥挤的城市,在黑夜里显得有些松垮,白天的紧张,在黑夜放松下来,我的瞌睡就上来了。我仰在街边的石椅子上。我希望夜空出现更多的星星。闪烁的星星,是我黑夜的伴侣。我没有任何动机。我只想我在地上躺着,天上有星星陪伴。朦胧中我冒冒失失地闯进一个大院子。我对这个院子是陌生的,又好像我是曾经来过的。院子里站着好多的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多人,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差别。一样的模样,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姿态。他们都像花一样开放着,头上、身上都绽放着同样颜色的花。红的、粉的,紫的、青的、绿的混合在一起,我竟然辨别不出那是怎样的一朵朵花。我的眼睛是看不过来了,我想要逃出这花的海洋。我一边喊一边往外冲。可是我总是被一个又一个晃动的花脑袋挡住了。有一束花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丢了什么,孩子?我望着他的脑袋,花瓣一张一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刚要回答,那花瓣一合,花朵儿消失了,又一会儿,那花朵儿就“扑哧”一声绽开了。我只想说我想出去,这里非常拥挤。花朵儿没有开腔,突然,我看见好多的蜜蜂飞过来,在花丛中飞舞。我看见那些蜜蜂挥舞着柳叶型的手术刀,一点一点地剔除花粉,我听见手术刀在皮肤上嘶嘶拉开口子的声音,我心惊肉跳。我不知道那些花朵儿是如何承受得了的,他们开怀大笑着,好像蜜蜂的手术刀是一个挠痒痒的,他们笑闹成一团。又一花俯下了身子,我的手触到她的皮肤,那么光滑富有弹性。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慌。那种心慌是我心里的东西在剧烈地颤动。我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很奇妙的感觉,我想拥抱她。我张开双臂,抱着,抱着,我感觉自己身体的颤动。那种美妙的颤动,很疼很疼。

  我翻身坐起来,抬头就望见一树一树的樱花开了。有闪烁星星,樱花的光芒如水,一团一团,跟我梦里见着的那么相似。白而薄,粉而淡的几层花瓣抱在一起,犹如在风中婷婷玉立的女子,飘逸,婉约。这花是好久开的?就是我刚才躺下的那一会儿吗?是梦?我小心翼翼地望着,警惕地保持着自己与樱花的距离。这段距离是雾、是灯光、是镜面,它确保了那种神圣与睡梦中的美。我惊奇这神秘中的某种默契。在我看来,这樱花就是为我绽放的,为我的那一个梦而绽放的。我能在这样如水的夜里与一束樱花相遇,那幸福的感觉就会从盛装的容器里一遍又一遍地溢出,和星光一起流泻飞舞。人的幸福是多么地简单,只要把一个梦记住就可以了,只要把花的样子刻在心里就足够了。

  一束花的孤独和骄傲谁人能懂?它们在孤独中绽放,做长期的等待。一朵花在世上可以活好久,长短不一吧,但它们依然会在孤独中独自绽放。由此可见,一朵花绝对不会计较自己在一个地方停留的长度,它们只求激荡灵魂的那一绽放。

  人的一生都在做梦。回家,回家,把那采到的一束樱花带回家。细细品尝那种芬芳清雅的滋味。每天晚上睡觉,亲切地和这些花儿一起回到梦中拥抱,微笑。每天早上醒来,亲切地叫喊它们的名字,就像呼唤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呼唤,直到把大地之上的所有花儿全部叫醒。天亮了,开始工作了。

  责任编辑 林 芝

  福建文学 2011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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