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看不见的手,将蓓蕾从枝条推出
将蓓蕾里的花瓣拆开
对于浮云,对于风
花瓣在飘坠而保持缄默
在数十个晴朗或雨雪的初春
你注视着无数朵梅花在涌出而又凋零
你日渐老迈而枝条崭新
一双看不见的手
将水滴凝结成冰雪,将冰雪里的镜子抛掷
你凝望着铜镜里的容颜
那一年,你意气风发
率领一支军队渡海远征
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你身体里的士兵
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带走
你凝望着春日枝头上的粉红粉白
它们还会反复地涌现并消失。
树木从不懂得忧惧
树木从不懂得忧惧,也不会欢乐
落叶或花朵,时常给人悲欢的错觉
而树木在生长,它使自己进一步靠近天空
而没有采摘的任何欲望
它甚至没有摘取自己的果实
而任由其坠地。树木在诉说的
从来不是它自身。它内心的镜子
倒映着风暴的形状、时光的俪影
树木像绵羊一样温驯
但它屡被摇撼,遭受砍伐
而无法挪动。树木被举着利器的白蚁凿空
但依然不会变成蛀虫触摸天空的甬道
以栗子树为例,它身上挂满了长着尖刺的行星
每一颗坚果,都蕴藏着一个宇宙
每一棵树木,都像一个离开了身体的人
它在倾听,也许在召唤。
在春日怀念友人有感
那从旷野上涌出来的,不只是草和花
不只是虫和鸟。而野猪拱地
无视草叶的锯齿。那从旷野上吹过的风和雾
不只笼罩着菜畦和围墙,而少女的肩头
仿佛在融入风景。在风景的最深处
树木被减化,湖泊被省略。鸟鸣像种子
在萌芽,而雉鸡像一朵跑动的花
你从小路上走来,那么明亮
像阳光碰碎了露珠。而我暗黑
如森林。那从天空上洒落的不只是雨和雪
不只是尘和土。而陨石坠地
砸昏了梦中人的头。那从道路上涌出来的
不只是车和马,不只是鸡和狗
而对头在春天寻仇。在汹涌的月光下
梅斜影疏,你在操练着断魂枪
而我退隐山林,倾听松涛,凝视水流。
消 息
树林——一架精密的机器
被夜巡的幽灵带动。泥土覆盖着
更多的秘密。我看不见野花的齿轮
和甲虫的零件。马铃薯在孤寂中生锈
土拨鼠扔掉了铁锹
但踩中了地雷。黑暗树叶上的露珠
在下滴——哦,蚂蚁搬动着
毁坏的钟表。蟋蟀修补着
塌陷的高原。我看不见夜莺
呕吐的闪电——一场音乐的风暴
被鸟群拆散。我看不见果树
熄灭的花朵——它像一架投石机
掷光了身上的果实。深秋到了
我离开了树林,像河蚌一样沉默。
福建文学 2009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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