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袖口、领口,应该都滚了边吧?领口和腰部的琵琶扣子一定是纯手工的,针脚细密,面料是丝绸,且是上好的苏州丝绸,摸在手里一定有微微的凉意……百合一边在厨房里择菜,一边隔着窗子,遥遥地看着正对面一户人家阳台上晾晒着的一件旗袍出神。
她努力调动着自己最极致的想象力,择菜的动作渐渐地慢了下来,似有若无的凉意一寸寸地爬上百合的肌肤。
她能感受到那件旗袍的轻和柔。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身姿袅娜的女子,自云烟深处缓缓地走来。
那女子有两道好看的柳叶眉,柳叶眉下,眼波流转,仿佛满天的星光,都洒落在了她眼底流动的水波上。她那杨柳腰在微凉的丝绸里,轻轻地荡漾着,有种步步生莲、如梦似幻的美感。
来到揽月小区这户李姓人家做钟点工的这几天,百合都能看见正对面那户人家阳台上晾晒着的旗袍,它们在湛蓝的天空下,在风里,款款摇曳着,成为百合眼里一道不寻常的风景。
前天是大红色的,昨天是粉紫的,今天是墨绿色的,这些旗袍在对面那栋楼阳台上的一排排素色家常衣服里,显得很是突出。
百合知道,一户人家的阳台可以透露出一个女子的生活品质和其对待生活的态度。她固执地以为喜欢穿旗袍的女子,骨子里一定是风情万种的。要知道旗袍这样的传统服饰,可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轻松驾驭的。步子得迈得小,身材得玲珑有致,气质得撑得起,还得有适当的场合穿。比如,农妇若穿着一件旗袍在地里劳作,恐怕是要惹人笑话的;再比如,她这样一个深陷生活泥潭、满身烟火气息的女子,也是很难撑起一件旗袍来的……想到这里,百合内心一阵潮涌,眼底有热气缓缓升腾开来。
对面究竟住着一个怎样精致的女子呢?古典,浪漫,身材前凸后翘,脑后盘着松松的发髻,手如柔荑?穿着旗袍,很是优雅地端坐在一张大理石桌子前,高开的裙衩若隐若现地显露出她白皙而修长的腿部线条?微微翘着一根涂了蔻丹的小指,轻轻捏起水晶盘里的一枚红樱桃,送到涂了石榴红唇膏的唇边?
想来,与这样的女子为鄰,自己也会多出一缕芬芳吧……百合的想象力就这样不断延伸着,越来越具体清晰。
有好几次,百合都忍不住把目光往阳台的更深处探去。她对那套房子的女主人充满了好奇。
阳台后方应该是没有做任何隔断,百合能看见那户人家客厅的大致样貌。客厅南北通透,明亮宽敞,屋顶吊着两只水晶灯,水晶灯下有一张长方形餐桌,靠墙有一排淡绿色沙发,沙发一角,隐约有一男子的身影,他深陷在一团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一连几天,似都做着抽烟的动作。沙发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画框,至于画框里是什么内容,她的目光无法抵达。是旗袍女子的画像,还是一家三口的幸福合影?
在看向对面的这些日子里,百合却从未见过女子和孩子的身影。
对目光所及的内容,百合内心存有一种满足感,甚至有一份隐秘的欢喜,而这欢喜具体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
2
百合正想得畅快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是在江城一所重点中学任教的李老师,也就是她做钟点工这家的女主人。李老师告知她,今天一家人临时决定去饭店吃饭,要为刚回国的朋友接风洗尘,就不用她做饭了。
“好的,好的。”百合连声应着,“那我周一再来?”她有些担心李老师日后天天在外面吃饭,然后像之前的那个雇主一样,忽然解雇她。
她需要这份钟点工的工作,虽然不够体面,但总算可以兼着照顾到生病的丈夫和上学的女儿。
“是的。”
百合在得到李老师的肯定回复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无比感恩李老师夫妻俩这般信任她,给了她可以自由出入家门的钥匙,给了她可以一个人独处的空间。李老师夫妻俩都是老师,白天基本都在学校,子女也都在国外定居,她只需为夫妻俩做一顿晚餐就好。
她麻利地将洗好的菜擦干,封好保鲜膜,收进冰箱。
冰箱是双开门的,里面保存着牛奶、鸡蛋和多种时令水果等,看上去色彩斑斓。冷气打在她沁出细密汗珠的脸上,她微微闭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清凉。
收拾好厨房里的一切,百合忽觉浑身疲乏,腿像灌了铅似的,抬不动。时间尚早,百合决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会儿。她靠在沙发背上,环视着眼前的一切。
四十八寸的挂壁电视机、贴了淡蓝色墙布的四壁、欧式壁画、摆满了各种名贵酒水的酒柜、照得见人影的大理石地面、阳台上晾晒着的棉麻质地的衣服,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个家庭物质上的富足和生活上的安逸自在。至少,在百合眼里是这样的。客厅一角的柜式玻璃鱼缸里,几只拖着扇形尾巴的热带鱼在丰茂的水草间自在游弋着,悠闲地吐着泡泡,不问世事……
百合喜欢这里的安静、宽敞和明亮,她甚至觉得这间屋子好像承载了一整个江城的春色。
置身于此,百合觉得自己也是有颜色的了,像某种草本植物,柔软而轻盈。她甚至有种久违的闲适感,仿佛已经远离了凡尘,远离了喧嚣,远离了烟火,仿佛可以像窗外的鸟雀一样振翅飞翔,飞往天边。
看着眼前的一切,百合感觉有些恍惚,时间仿若静止,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和眼睛,渐渐地沉了下去。
3
这是一座青砖黛瓦的老式民房,临着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安静时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绿油油的爬山虎已然占领了民房的“半壁江山”,年纪正当好的蔷薇花则爬满了一面半旧的雕花院墙,阳光碎金一般在花叶上闪烁着动人的光泽,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停留在花间,或仰首振翅,或婉转低吟。完全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百合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在脑后随意地盘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她优雅地端坐在蔷薇花下的一张老藤椅上,静静地捧着一本书看,有花瓣在身前身后的半空里,悠悠荡荡地往下飘落。
百合觉得周身都浸染了花香。
花下读书的她,觉得时光无涯,寂静,清凉,芬芳。
这时,有一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将亲手调制好的一杯咖啡放在百合面前的小餐桌上,然后顺手拿起桌上百合刚完成不久的一幅水彩画,一边欣赏,一边连连称赞着。继而,他放下画,轻轻拉过百合的一只手,轻轻一吻。百合抬起两排长长的睫毛,看见男子浓眉下的眼眸里闪烁着跳动的光。
“吱呀”一声,木质的院门被打开,是他们的女儿放学归来了。女儿蹦跳着,充满活力的身体,掀动起一阵浓郁的花香……
“当——当——”
百合忽然被客厅里报时的钟摆声惊醒,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她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阵恍惚,原来是一场白日梦!
百合看了下时间,真得离开了。唉!百合总是在心底叹息着那些流逝的光阴。
出了揽月小区,百合感觉江城的天一下子就变了颜色,天空中墨色的云层海浪般翻涌着,风呼呼地在耳边叫嚣着,太阳被一团浓重的云层遮挡住,似乎怎么也挣脱不开。大雨将至的样子。
好在她的女儿懂事、细心,每天自己骑车上下学。她总是会随身带上雨具,懂得“未雨绸缪”,这让百合省了不少心。
只是昨天晚上,孩子流了不少鼻血,得买点猪肝鸡蛋回家才好;赵子健的药剂快没了,还得去药店一趟;手里的加工活停了三四天了,得去看看有没有新活能拿回家做。百合锁着眉,在心里来回地算计起来,不由提了提电动车车速,径直往污水横流的东小区菜市场赶去。虽然这个菜场对她来说最不顺道,又最远,但那里的菜价是全城最低的。日子不易,只能处处算计着来。
4
百合提了一块猪肝、两块豆腐、一棵大白菜、几个土豆、几包中药,还有一大包可缝纫再加工的半成品,回到在工农新村租住的房子时,雨便哗哗地落了下来。
为了能有足够的钱治病,百合夫妻俩前两年不得不变卖了他们原先居住的房子,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紧。夫妻俩为此长吁短叹过无数回。
出租屋只一大间,是用车库改造的。屋子的三分之一用布帘做了隔断,帘后作为丈夫赵子健的“房间”,帘前是“厨房”和“客厅”,也兼作百合和女儿工作、学习以及睡觉的地方。空间上的拥挤、压抑自不必说,好在屋子朝南开有一扇可以看向远方的窗。百合无数次看向窗外,她看见悠悠白云,看见振翅的鸟雀,心便会常常荡在半空里。
百合将买回的猪肝切块,置入清水中浸泡,一遍一遍地洗净血水后,又将中药放进砂锅里,用中火熬上。
丈夫赵子健痛苦的呻吟声时断时续地从帘子后传过来,令百合的心一阵紧似一阵,但她并没有走近帘后半步,只是半低着头,用筷子慢慢翻动着罐内的中药,额前有一绺头发披散开来,将眼睛遮进一片半明半暗的光影里。她眼前浮现出赵子健苍白的嘴唇、凹进眼眶的两只干涸空洞的眼睛和瘦骨支撑着的那架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身体……
百合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段话,大意是有些病人之所以会日日夜夜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其实并不是因为身体本身的疼痛,而是因为某种绝望吧。
是的,她无数次感受到过赵子健的绝望,从他打翻的中药汤里、摔坏的遥控器上、暗夜里撕心裂肺的号啕声中……五年了,百合也跟着绝望。
赵子健得的是一种罕见的肺病,且又浑身肌无力,气喘难平,严重时日夜咳嗽,目前尚无特效药根治,只能靠吃大量药物来维持生命,几乎丧失了劳动力。
此刻,在赵子健一声一声痛苦的呻吟里,百合觉得原本就很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更加潮湿了,而自己也愈发像一颗曾经怀揣过梦想的种子,在一片废墟深处渐渐霉变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屋子里,中药味渐渐弥漫开来,热气升腾,令百合的眼前一片迷蒙。
金银花、茯苓、百合……百合记得抓药的方子上写着,百合性微寒,味苦。百合真想不明白,父母当初为何要给自己取一味中药作名字,是要她这辈子去慰别人的苦痛吗?可又有谁来安慰自己?
“啪——啪——啪——”百合突然听见屋内有雨水滴落的声响。
她循声看去,这才发现有雨水正顺屋顶往下落,刚好打在窗下的那架缝纫机上。缝纫机上放有百合昨夜完成的一张水彩涂鸦,此时它已经被打湿了一大半。
百合喜欢听画笔在画纸上滑动的声音,喜欢看那些绚丽的色彩渐渐融入画纸的纹路里,像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紧紧相拥,相互成就,又或者是抵死缠绵……百合除了在缝纫机上赶计件的加工活贴补家用外,稍有空闲时便会伏在这张缝纫机上,就着窗外的天光画画,画那些于她而言可以奔跑的生命。尽管为了购买颜料、画纸,时常需要缩减自己的其他开支,比如面霜,但百合觉得值得。至少,这点小小的爱好,能够陪伴她度过人生中这些难熬的时光,能够支撑她走完一段泥泞的路。纸上涂鸦,是表达,是倾诉,是宣泄,是无言的抵抗,也是一种和解。
紫云英、火车、飞鸟、虫鱼、溪流、湖泊……百合一遍遍地在画纸上描摹着它们。虽然她画技有些稚嫩,但用色却极为大胆,给人某种视觉上的冲击。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画纸上奔跑着,奔跑着……
百合无数次想要用力地把它们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和它们一起呼吸,奔跑,最终抵达更为辽阔的远方。想要像紫云英一样,将自己的脚,深深地扎进泥土里,慢慢地去探寻属于自己的春天、属于自己的舞台,最终开成一片绚烂的花海;想要像火车那样,在生命的铁轨上充满力量地奔跑、高歌,以勇者的姿态前进;想要像溪流那般,怀抱梦想,欢快地奔向大海,奔向生命的广阔和纵深处。
百合赶紧挪开缝纫机,找了一只塑料桶来接水,又用干毛巾小心翼翼地吸拭掉畫纸上的雨水。她有些心疼这幅画。这幅画和往日所作有所不同,这是她尝试画的第一幅水彩人物画。虽然有些地方的颜色经了雨水已经洇染开来,但依然能看出画中女子的大致轮廓。她美丽,恬静,端庄,优雅,穿一件墨绿色的旗袍,身材玲珑有致,撑一把油纸伞,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雨巷里,缓缓而行……
5
女儿赵晓雅放学到家时,远看天地间像是已经起了烟。
赵晓雅把一张蜡黄的脸贴近碗边,用筷子缓缓拨动着碗里的几块猪肝,眼泪便啪嗒啪嗒滴落了下来。
百合见状,有些慌,连忙问晓雅怎么了。
晓雅抽噎着,拨一块猪肝送进嘴里,含糊地说:“妈妈,我不想上学了……”
“为什么?晓雅,你学习又不差,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想急死妈妈吗?”
“同学们说爸爸得的病传染,都离我远远的。”赵晓雅搁下筷子,伏在桌上哭泣起来。
百合听了,眼泪含在眼眶中,她似乎瞬间就明白了前雇主为何突然解雇她。
“晓雅,你爸这病不传染,他们若不信,妈妈明天就去请医生打个证明给他们看!”
百合轻轻揽过女儿的肩膀,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有一种难言的苦涩在唇边蔓延开来。
“这帮小畜生,看老子不去扒了他们的皮!”赵子健在里间,母女俩的对话他听得真真切切。他怒吼着,随手把喝了一半的中药汤碗,端起后从空中砸向地面。
“啪——当——”是瓷器撞击地面的声音,又像是谁的梦破碎的声音。
赵子健用两只胳膊用力地支撑着身体,试图下床,但随即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悬在半空的身体最终还是颓然倒下,只得用两只拳头把床板捶得叮咚作响。
百合想象到了帘后的一地狼藉,却无力再去抚慰赵子健。此刻,她只觉得屋子四处都在震动,不由把晓雅往怀里紧了又紧……
几经抚慰,赵晓雅才算安静下来,潦草吃了点饭,总算调整好情绪,学习去了。
百合站在窗口,看着赵晓雅单薄的背影,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好在,再坚持一年零两个月,就会有另一片天空了。等晓雅考上大学,就去远方吧,哪怕只是一次短暂的旅行也好。
凌晨三点左右,百合给女儿和赵子健写下一封早已在心底写了无数回的信。趁着女儿睡得正酣,趁着小城未醒,趁着一轮晓月在天,一个人轻轻地走出家门吧。那时,天地间一定薄雾笼罩,月光一定轻柔皎洁,四野一定寂静无声,世界仿佛是她一个人的。就背着女儿曾用过的那只双肩包,走进一方缥缈的雾气里,一直向前走,像要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那时,她也一定会如一枚出土的古玉,周身有凉意漫漫。就沿着护城河一路走,去往最近的火车站,买一张去苏州的硬座票,最好是临窗的位置,可以一路看着窗外的草木、房舍、村廓、田野渐行渐逝……在苏州,一定要买一件合身的旗袍,穿一双平底鞋,一个人慢慢地行走,做一个不匆忙不潦草的女子,去听听苏州评弹,去闻闻莺声燕语……一个人走进深深的小巷里,在一座老旧的房屋前驻足发呆,看阳光在墙角的青苔上照耀,给野花野草们拍照……再去看看十多年未见的初恋吧,听说他在苏州开了间叫“清扬”的服装设计工作室,相信凭一份藏在心里多年的地图,是可以辗转找到那里的。就找一间茶楼,与他对坐,聊聊从前、现在,还有将来……这是百合反复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
此时,百合看着窗外虚空的某一处,似乎没有一刻,比此刻更确定自己想要拥有这些……
6
终于到了周一,虽然只是周末两天没有去揽月小区工作,但百合觉得这中间隔了很长很难熬的一段光阴。
百合刚至揽月小区大门口,便看见一辆消防车从她的身边呼啸着开过。
有人在前方指引着方向,大声呼喊着:“向前,再向左!”有人神情紧张地跟着消防车,慌乱地奔跑起来。一时间,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消防车的警笛声在小区里响动,再远处便是人声喧哗。
百合向着人群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应是距离李老师家不远的一栋楼着火了,只见一团团乌黑的浓烟,直冲压在头顶的天空。
火势定然不小。
百合不由加快了车速,心也跟着突突地狂跳起来。
果然,是李老师家对面的那栋楼,起火点又正是对面的那户人家,那户每天都挂有旗袍的、与众不同的人家。
此时,火已经由客厅向外墙大肆蔓延,一阵又一阵的热浪,不断逼向楼下心正悬着的人群。
消防员们争分夺秒……
百合看着眼前的一幕,感到眼睛灼痛,浑身发烫,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随时都有可能炸裂似的。
“这个小杨怎么这么傻,老婆走了还可以再找一个呀,也不知道那个狐狸精似的女人有啥好的!”
“听说他老婆离家出走后,他就变得疯癫了,天天在家酗酒抽烟,还每天把那个女人穿过的旗袍拿出来晾着,等那个妖精回心转意……”
“你说好好的一个服装设计师,被一个女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点火自焚得要多大的勇气,唉,真是可惜了。”
“那个女人可真够狠的,听说跟着一个大老板走了,就想过安逸日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整天穿着旗袍,妖里妖气的,哪像个正经女人……”
嘈杂的人群里,议论声、叹息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百合焦灼地盯著对面,耳朵嗡嗡作响,隐约看见一团热烈的火光中,有人影在痛苦地挣扎,恍惚觉得那团“舞动”的人影,似多年前那场无疾而终的爱情里的男主人,也似将来某一个日子里的赵子健……
百合的手心不停地渗出汗来,紧接着她又感到一阵眩晕,恍惚看见有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晃动着,有无数张嘴长在了她的身上,有无数瓣唇在她的身上掀动,唾沫横飞,有无数件旗袍、无数张画纸、无数双脚和翅膀,在火里燃烧,燃烧……
当代小说 2022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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