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嫩黄枣花飘香来。小满前后,济阳各地的枣花会陆续绽放,这时就可以闻到甜甜的枣花香了。每当此时,我也常常忆起儿时自家的枣树,思念那浓浓的枣香。
在我小时候,济阳是有名的圆铃大枣之乡,家家户户都有枣树,田地里也随处可见成排的枣树。我家也有,除了自家院落中的两三棵外,生产队的场院里还有十多棵。那个场院在村南百米处,越过一条大干沟就到了。
每年枣树开花之时,满树的枣枝上便会缀满细碎的、五角星般的枣花。枣花不大,但一粒粒、一簇簇,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花的嫩黄与叶的翠绿交相辉映,煞是美丽。枣花虽小,但芳香四溢,那浓郁的枣花香会远播数十米,沁人心脾,也常常引来蜂围蝶舞。“簌簌衣巾落枣花”,当南风徐徐吹来,细碎的枣花便会铺满树下,一片淡黄,如同碎金一地,极富诗情画意。我们小孩子在树下玩耍,常常用小手把这些花儿收拢到一起,聚成花堆做游戏。
“七月十五枣红腚,八月十五打干净。”不到七月,浓绿的枣树上早已缀满了一颗颗、一串串的圆铃大枣。嘴馋的小孩们也开始惦记着那诱人的绿枣了。当呼呼的狂风刮过,许多颜色已经变深的大枣就会掉落在地上,这时便是我们拾枣的最佳时机。每次去拾枣,我都会拿上一个精致的小篮子,急急忙忙地跑向我家枣林。散落在地的圆枣,犹如大个的珍珠,很有诱惑力,我迅疾地跑来跑去麻利地去捡起,唯恐被人抢去。那些捡回来的大枣,是我们解馋的美食。我妈常把它们放到大锅上馏一下,蒸熟的大枣又软又甜,别有一种风味。
農历八月十五前后,一颗颗红得发紫的圆铃大枣,早已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你拥我挤地争相从绿意盎然的枣叶间露出脸来。放眼望去,满树都是玛瑙般的圆铃大枣,金盏满树,香染满枝。大街上,顽皮孩童们那鼓囊囊的衣兜里,常常塞满了香甜醉人的红枣。到了打枣收获的时节了。
中午时分,一场打枣大戏开始上演。粗长的木杆、备好的推车、肥大的麻袋、拾枣的篮子,家伙什儿一应俱全,我们全家浩浩荡荡地奔向枣林。到了枣树下,两个哥哥用力地挥动打枣杆,随着啪啪的击打声,一阵阵枣雨落下,地上顿时铺满了红红亮亮的一大片。我既开心又忙乱地拾枣,脑袋不时被掉落的红枣砸中。一个个如乒乓球大的红枣不时地蹦跳到我的眼前,我兴奋地喊着,胡乱地往嘴里塞着,那份枣甜,不仅溢满了唇齿,更充盈在心里。
经过全家几个小时的忙碌,打枣大戏终于落下帷幕。地上铺满了一层层厚厚的枣叶,树下则摆着一条条鼓鼓的麻袋,那里面装的是红枣,收获的是快乐。
当一袋袋红枣被搬上土房屋顶,大枣便开始晾晒了。屋顶上铺满红红的一层,似玛瑙,像珍珠,如琉璃,彼此挤靠着,接受着秋风与阳光的沐浴,享受着大自然的洗礼与馈赠。每天,我都要爬到屋顶上去,用手滚动大枣们,让它们翻身打滚。屋顶上那甜丝丝的特殊味道,永远驻留在了我的心中,直到今天。
那时我们家收获的大枣很多,自家吃不完,精挑细选后的优质大枣就卖给外贸部门出口,以此来换取家庭所需的物品。留下来的红枣,经过母亲的巧手,有很多种不同的吃法,如包粽子、洗酒枣、蒸枣馍、泅豆米、做枣茶。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洗酒枣。母亲先找来一个小口的瓷坛,洗净擦干备用;再挑选一些个头大、颜色紫红的大枣,在白酒里洗过后捞起放进瓷坛里,盖上盖子,用泥巴把坛口封住。临近春节,打开瓷坛,一坛新鲜脆生、融合着酒香与枣香的酒枣就做成了。在那个物资匮乏、难以吃到水果的年代,一坛鲜脆的酒枣,足以让孩子们过足嘴瘾、快乐无比。
每年春节前,母亲还会蒸几锅枣馍。枣馍不仅有馒头的味道,更兼有红枣香甜的口感。而所谓的泅豆米,就是把一些大枣、地瓜、绿豆或红小豆,一起放进大锅里煮烂,一直煮到没有汤汁,黏黏糊糊的,再用勺子把它们充分捣烂,就可以食用了。这种美食既软糯又香甜,在那时是极佳的美食。至于做枣茶,就是把几个大红枣放在炭火上烧一烧,用开水一冲,一壶浓香四溢、令人口舌生津的枣茶便做好了。
我成年以后,场院里的那些枣树都已枯萎了,再也结不出满树的红枣,后来,只好把它们都伐掉了。2016年村庄拆迁,老村里的枣树也都没了踪迹。从那之后,那浓浓的枣香便成了一种永恒而美好的回忆。
当代小说 2022年7期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