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洪国

　　中午一点多了，已经是饥肠辘辘，我们在泉城路世贸四楼美食一条街的“和府捞面”找了僻静角落的一张饭桌坐了下来，三个人点了“草本排骨”“香草番茄”“开胃酸辣”三份面。这是一家连锁品牌，享有“书房里的养生面”的美誉，门店设计也融合了浓浓的书香元素，有专门的书架，上面摆着《世界是平的》《人类群星闪耀时》《济南古村落》《菜根谭》等文学书籍，顾客在等待上面的间隙里，可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静静品读。“肥葱细点，香油慢焰，汤饼如丝（宋·朱敦儒）”，“青青竹笋迎船出，日日江鱼入馔来（唐·杜甫）”——面馆四面的墙壁上镶嵌着古今名人关于“面”的名言佳句。饭馆服务热情周到，面也上得很快，不同的风味吸引着不少食客纷至沓来。一层楼长长的美食长廊上，人来人往，有的在“宽窄巷·成都菜”前排着长队，有的在“阿香婆”饭馆里等着点单，“高第街56号”里也坐满了等待上餐的食客。

　　从世贸出来，沿着泉城步行街走了很长的路，我们在距离趵突泉不远的一家星巴克咖啡连锁店点了一杯热饮，为后面的行程蓄积些能量。《秋日的私语》旋律从店里的角落轻轻飘来，让人神怡。我们三个人坐在店里的长条凳上，面前的实木桌上的咖啡杯里散发着浓浓的甜香。女儿从咖啡店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申赋渔的《半夏河》，翻开来轻声吟诵：“我记得故乡的星星。那时的星星离人很近，人仿佛就置身于它们中间，每一颗星星都触手可及，让人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宇宙之中。”

　　外面路上有车缓缓驶过。路的两侧和对面都是满眼翠绿，两侧是枝叶婆娑的柳树，深秋时节，有些柳树叶子正在慢慢变黄。路的对面是泉城广场，各种花草和绿植在眼前展开，漫漶成一片绿色的海，伸向远处的泺源大街。我们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或行色匆忙，或悠闲漫步，有的手牵手，有的肩并肩。一个男孩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着急地往前赶着，想必是在赴一场美丽甜蜜的约会。

　　济南泉水天下闻名，清冽甘甜，妇孺皆知。无处不在的泉水直饮点为无数路人解了渴，为“天下泉城，好客济南”赢得了口碑。我在路边不远处一个泉水直饮点停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关于泉水直饮的温馨提醒：按压取水，适量取用;文明取水，愛我泉城。用手按一下精致小巧的不锈钢龙头，瞬间便有一股细细的清泉喷出，掬一捧入口，清爽甜润。

　　路口的绿灯亮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经过我的身边。老人虽上了年岁，但精气神很足，许多骑车人都礼貌地停下车让行，她步履矫健地向趵突泉东门方向走去，那样子应该是去看菊展的。

　　趵突泉东门服务岗是全国巾帼示范岗，入口处墙上挂着门票班女工的格言录，下面就是那些巾帼们的靓照和她们的服务格言：“热情耐心，树第一泉形象”、“微笑挂在脸上，服务记在心里”、“游客满意，从我开始”。所有的员工都佩戴着标志，着装统一，服务规范，礼貌而周到地引导着前来赏菊的市民和游客。那些游人排着队，很配合地出示着自己的健康码，前后有序地向园内走着。

　　“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菊，金票初开晓更清。”趵突泉内游人如织，各处都摆满了姹紫嫣红、造型迥异的菊花，所以游人没有拥挤扎堆，而是分别在不同的展区和盆景前赏鉴着。“金牛山的故事”吸引了不少的孩子，这是一处以金牛山和金牛传说为背景和元素布设的展区，“满地菊花芬芳，孩童恬静听书”，既能看美景又能听故事，怪不得那么多的孩子在那里留恋驻足呢！“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鹿鸣金秋”展区以“社会和谐、家园幸福”为主题喜迎着八方来客。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展区前，不少游人用手中的长枪短炮记录和保留着人们奋进新时代的光荣和梦想。天尺亭边围了一圈游人，原来，股股清泉正从亭下的水龙头里喷涌着。“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千年了，多少心事早已付诸镜花水月，但她在人们心中还是那么轻盈婉约，谁让她是清照，是词宗呢！

　　太阳从万千柳条间撒下淡黄的丝线，为金秋菊展更添了不少华贵。树和花的倒影在清澈的泉水中摇曳着，如果素描下来就是一幅树草葳蕤、花海芬芳的画卷。我们又去了沧园，那是品种菊和微型盆景区。藏在深闺待人识，原来还有这么多美景美物在静候着四方宾朋。那是今年斩获冠军的菊王“瀑水流冰”，颜色洁白，花瓣如丝，形状如泉水从山岩奔涌而下。“晚秋星月”、“桃红柳绿”、“风吹紫香”、“润眼含笑”等品种菊前，无数游人去了又来。还有不少的游客和市民在室内的“菊样年华”、“满庭芬芳”、“君子之交”等微型盆景菊前凝神思索着。那些微型盆景凝聚了能工巧匠的智慧，有的书生意气，有的小桥流水，有的把酒言欢，每处都是风景，每个都是故事，停留的人们在合影拍照的同时，无不从中体味着属于各自的人生百态。

　　是啊，从细处想，那多姿多彩的菊花和造型丰富的菊展何尝不是一种人生呢？《名医别录》载：“菊花生雍州川泽及山野，正月采根，三月采叶，五月采茎，九月采花，十月采实。”不仅能药用，散风清热，平肝明目，清热解毒;更能食用，饮用，还有独特的清香。香白梨、黄香梨、薄荷香等水果味菊花，用手轻触便会“手留余香”。菊花还是花中四君子之一，是古代文人士大夫用以托物言志的常见载体。从屈大夫的“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到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菊花留下了数不胜数的芳名。这样说来，那万千菊花让无数游人流连忘返也就不足为奇了。再看那些在菊花丛里穿梭来往的游人，其实静下心来赏的少，大多是在盆景前驻足拍照、留影，然后在朋友圈里与亲朋好友分享，收获着一个个点赞。也是，每个人的生活本身就应该是多彩的，对待生活不应过分挑剔，我们需要关爱、包容和理解，有时也需要更多彼此之间的欣赏。有时，你前行的力量也许就来自一个不经意的点赞，尤其是当你以为一切都对你熟视无睹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点赞也许瞬间会驱散你心头的阴霾，重新让你感觉到生活的意义，它的美无处不在，正如那千姿百态、争奇斗艳的菊花。这样想着，我也随口吟出了一首诗：“水涌若轮趵突欢，扶老携幼赏菊展;竹容芦雪拂秋影，夕阳晚照映沧园;尚志堂前访今古，天尺亭边品名泉;绿肥红瘦景犹在，草编桥畔听易安。”

　　当代小说 2022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