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华

　　一直以来，我对“平安”二字的认识，是习以为常的理所应当，在我的印象里，它是夏日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是秋天的“落霞与孤鹜齐飞”，是冬雪的“紫烟捧日炉香动”，是春风的“日出江花红胜火”。

　　一直以来，我对“警察”这个职业的认识，是浅尝辄止的平淡平凡。在我的认识里，如果不是特警突击队员或者狙击手这种时常处于危险的特别警种，距离危险是遥远的。

　　然而一场肺炎疫情的到来，让我重新认识了“平安”的意义，让我重新审视了“警察”这个职业。在我作为普通群众和人民警察的双重身份中，我感受到了对于平安的期盼和渴望，更加感受到了什么是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的勇气。在一片阴霾中，他们像一位位执戈而立的战士，一路走来，步伐坚定，用脚步丈量着平安。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脚步里丈量的平安，是一身戎装，风雪难侵。

　　听说张凯的事迹时，正是疫情刚刚开始的时候。张凯是我的同事，智远派出所的一名社区民警。

　　他在一次接警中，遇到一名发热病人，高度疑似肺炎患者。张凯在电话中反复劝说病人去指定医院就医隔离，那名患者开始不同意，怕去了遭歧视。

　　张凯就说：“我开警车陪着你去，帮你联系医院，你看行吗？”

　　那时候派出所没有隔离服，张凯就戴着口罩一路护送病人前往医院。

　　虽然始终隔着车玻璃，在医院交接的时候也始终保持着20米以上的距离，但张凯还是第一次感觉距离危险那么近……虽然那么近，那么怕，但张凯没有退缩。

　　他说：回想起来挺后怕的。处理完警情后，感觉身上到处都是病毒，回去后用酒精擦了三遍，连着一周没敢回家。但是这些事情，我必须去做。因为我是一名警察。

　　关注张凯的朋友圈时，正是疫情最凶猛的时候。朋友圈里，张凯的爱人作为第一批支援湖北的医生踏上南下的征程，张凯记录着对妻子的牵挂，有的时候是一些简短的文字，有时候是几张照片。

　　照片中的张凯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文字里说：“今天你要出征了，为你送行，为你加油，等你平安回家。”

　　照片中的妻子身穿白色的防护服，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文字里说：“今天是情人节，也是你离开的第17天，等你平安回家。”

　　照片中有三年级的女儿歪歪扭扭的作文：“我的爸爸叫张凯，是一名jing cha，我的妈妈叫刘胜华，是一名医生。爸爸的名字象征着凯xuan，妈妈的名字象征着胜利，我相信爸爸妈妈一定凯xuan，中华必胜！”

　　孩子纯真而美好的预言，今天成为现实，一家人拥抱团员的时刻，也是胜利的时刻。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脚步里丈量的平安，是银发闪动，真诚奉献。

　　当历下窑头小区出现多起确诊病例的时候，整个城市惊慌失措，而窑头小区就是姚家派出所社区民警张学韬的责任区。窑头小区封了，已经50岁的张学韬没日没夜地坚守在窑头小区的警务室里。他想，这个难关，我一定要陪着辖区里的百姓一起挺过去。

　　张学韬穿着隔离服，整日在辖区里转。他想，小区封了，不能封了群众的心。他把瓜果蔬菜送到一户户群众家中，把一条条温馨提示推送到微信群中。十四个日日夜夜里，他将小小警务室里的灯亮起来，为群众点亮着希望的光芒。

　　窑头小区顺利解封了，病情得到了控制，没有蔓延。然而50多岁的张学韬却在一次晚上清查的时候，晕倒在了岗位上。当时，他正和同事说着话儿，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嘴巴磕在了台阶上，牙齿摔掉了一颗，汩汩的鲜血直流。

　　医生警告他说，高血压太严重了，必须住院。

　　他说，好，住院。就在他说这话的当天晚上，张学韬拔了针头，偷偷跑回了警务室。

　　同事们惊讶，责怪，感动。

　　他却嘿嘿地咧嘴憨笑，可是嘴巴上的伤口刚刚缝了7针，拉扯着脸部表情，有点像哭，甚至是比哭还难看。

　　同事们笑说：“你这个样子，可别吓着了老百姓。”

　　这时候，窑头小区4号楼的张大娘端着一饭盒热腾腾的饺子进门，笑呵呵地说：“咱们的韬哥变成啥样啊，我都愿意给他送饺子吃。”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脚步里丈量的平安，是巾帼风采，别样绽放。

　　王秀丽是东关大街派出所的一名女民警，几个月前，在老家的父亲查出身患癌症，王秀丽早早就盘算着休个公休假，再连上春节假期，回家多陪陪病重的父亲，让老人尽可能享受天伦之乐。但是，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原本的计划，腊月二十九，王秀丽投入到疫情防控工作中，和父亲通了电话说明情况后，她毅然放弃了与父母团聚的机会。

　　工作之余，王秀丽一有空就和父亲视频聊天，隔着屏幕，父亲的面色显得那么黯然无光，眼神里满是憔悴，白发又增加了许多，那粗糙消瘦的手面上满是淤青和针眼。放下电话，王秀丽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浸湿了睫毛，浸湿了脸庞，更浸透了她的心。

　　王秀丽把对父亲的思念，化作工作的动力。她记得父亲在电话每每告诫她：“身在前线，必一往无前。”

　　王秀丽主动承担起疫情防控登记工作中。每天开完早会后，她就深入社区一线，与居委会密切配合，把工作做细做扎实，她还逐楼逐层、挨家挨户的宣传疫情登记的重要性，对不会使用手机登记的老人，她用自己的手机帮助逐条录入。

　　她说：“我的每一份努力里，都包含着一份父亲的心愿，我一定用行动完成父亲的嘱托，告诉他，女儿以这种方式爱你。”

　　从未有过如此渴望平安在身边的感觉，就像小草渴望甘霖，鱼儿渴望荷塘，落叶渴望归根，雪花渴望沃野，怀念车水马龙的街巷，人潮拥挤的闹市，亲近而遥远，清晰而朦胧，宁静而澎湃，安逸而忙碌。

　　從未有过如此珍视“警察”这个名字的重量，在不安和动荡中，这个名字是那样亲切，那样宽厚，那样熨帖，组成这个名字的170万中国警察，他们就像广袤夜空里的繁星点点，装点着银河璀璨，又像浅春峰顶上的白云朵朵，深邃丰盈着黯淡的天空。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黑暗的夜里，他们是最美的风景;寒冷的风中，他们是最温暖的阳光。民族危难时刻的逆行者们，用他们的忠诚，用他们的坚韧，用他们深深爱着祖国和人民的赤子之情，传递着抗击疫情的希望和信心。

　　我记不清了，他们的脚步丈量过多少平安？在万籁俱寂的夜幕里，陪伴了多少颗闪星，细数了多少次叶落;在晨曦未醒的日出里，积攒了多少滴露珠，清点着多少遍城郭;在漫山遍野的枝繁叶茂里，哪一片露出了目光闪动的回眸，哪一片深藏着步伐铿锵的执着。

　　当代小说 2020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