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路

　　韩影这几天老是犯愁。就因为老公快过生日了，一直拿不准该买个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他开开心心地过好这一天呢。

　　郭水清是国税干部，在某镇分局任局长。说来他和税务的缘分不浅，国家4月份是全国“税收宣传月”，可他的生日偏偏也赶在了这个月里，好像全国成千上万的税务兵都在为他一个人忙活，想想也真是有意思。在乡镇，他领着三五个人，管的是一百多个村的税收任务，天天在下头疯跑，寒来暑往，风刮雨淋，常常吃饭都没个正点。生日一年就这么一回，韩影要好好地给他庆贺一番呢。

　　可是，叫韩影犯愁的，是因为郭水清老是不配合。就说最近这两年吧，他连着两个生日都叫你空欢喜了。

　　前年，在郭水清生日那天，韩影知道他单位上正忙着搞汇算清缴，中午是不能叫来了。她就在电话里和他商量，你的生日咱晚上过，可早点儿回来呀!韩影就把自己的厨艺当作礼物，烹炸煎炒，给他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还领着女儿到超市上买了一个生日蛋糕。爸爸生日，女儿也同样高兴，本来那首英文歌曲《祝你生日快乐》已经会唱了，可她下午放学一回到家，就跟着CD又一遍遍地复习。她要把这首唱遍全世界的祝福歌，当作自己最好的礼物送给爸爸呢。可是，韩影和女儿左等右等，楼道里一直听不到郭水清回家的脚步声。打手机催他，谁知他还在单位上加班。九点来钟的时候他才回来，可一大桌子菜早都凉了。等了半天的女儿已经睡着，却还在梦乡里哼唱

　　再说去年那次，郭水清就有点太离谱了。他一米八的个头，魁梧、潇洒。韩影认为这样的身架穿西装最好看，就打算到他生日那天送他一套新西装。可巧，还没等买，一个纳税人在某一天里却给送来了一套，而且还是挺上档次的“皮尔，卡丹”。谁成想，他回来以后坚决不要，立即给人家送了回去。他回来后跟她说，不是咱的肉，要是硬长到咱身上非常可怕。韩影只好又花钱给他买了一套。生日那天一拿给他，他却横竖不领情，说什么整天在乡下跑，穿这么好的衣裳干啥?我又不再相媳妇了!他还说，国税的制服就挺好看的，你乱花钱，这就叫不会过日子。韩影都气哭了，反驳说，又不是给我自己买的，你凭啥说我不会过日子啊?郭水清说，还真不如你给自己买呢，你越漂亮了，你越贤惠了，我看着就养眼，我工作着就踏实。你看看，天底下竟有这么没理反缠的人，真是叫你急不得也躁不得。韩影破涕为笑了。

　　韩影和郭水清是高中同学，又在同一座城市读完了大学，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可谓情深意笃恩爱有加。韩影虽然年轻漂亮，但她从不刻意打扮自己，一直追求大众化，朴素美。自从和郭水清结婚这十多年来，她压箱底的衣服就没置办多少，就那么几件四季装。她不像人家那些同龄的女人，衣服攒了一摞一摞的，恨不能一天一身新花样。这也可能和他们的家庭条件有关系。韩影和郭水清都来自农村，结婚后在县城安了家，光是买房子就在银行里按揭了十多万元，成了为期十五年的长期“房奴”。头几年买楼买得是紧点，可这几年他们工资都涨了，日子也总算宽裕了些，买身时装弄点化妆品打扮打扮自己，条件还是有的。可韩影就是舍不得去花那个冤枉钱，一心一意和郭水清过着清清淡淡却也有滋有味的日子。

　　有一天，韩影坐在梳妆台前漫不经心地梳理着自己的一头长发。郭水清走过来了，站在那儿冲她傻傻地看。韩影站起来，白他一眼，看什么看?郭水清也没搭腔，一脸的平静。他慢慢伸过手来，去抚摸她眼角上那几丝浅浅的鱼尾纹。摸着摸着，郭水清自己的眼睛里却闪动了泪花。郭水清说，咱们都快老了，再不赶赶时髦，恐怕以后就后悔了……韩影没有吱声。郭水清内疚地说，我整天忙得又没空和你逛商场……过后，韩影每次想起来，心里总是叫她很感动。

　　明天就是郭水清的生日了。韩影为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煞费苦心，左右为难。叫你吃也不行穿也不行，可你到底喜欢什么呢?韩影自己猜不透，还不能去问他。韩影认为，那样做，两口子的默契就永远找不到了。唉，你这头犟牛啊……

　　第二天下午，韩影早早地给郭水清打手机，说给他买好了生日礼物。早晚等他回来验收。郭水清这回破例回来得比较早，一进门就四下里寻找。找了半天才问，我的生日礼物呢?韩影说，你老实呆着，我给拿去。转身进了里间。

　　等韩影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变了一个人。一身崭新的红艳艳的运动休闲装穿在了身上，立时就叫她青春焕发，年轻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

　　可是。郭水清却没在客厅里。他已经扎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着做饭了。

　　韩影凑过去，大声说，郭水清，你干吗呢?

　　郭水清吓了一跳，接着就嘿嘿笑了。他说，你这身衣裳，真好看。才买的?

　　嗯。韩影笑眯眯地点了下头。

　　多少钱?

　　狠了狠心，一百多呢。

　　你给我的礼物花了多少钱?

　　一百多呢，

　　在哪儿呢?

　　韩影不好意思地扯起上衣的下摆，说，笨蛋，这就是啊!

　　郭水清大惑不解。喊道，老天啊，你太不公平了!这明明是我过生日，为啥叫我老婆穿新衣裳啊?

　　郭水清嘿嘿乐着，一把将韩影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当代小说 2009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