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阳

　　伟大的物理学家伽利略于1590年在世界著名的比萨斜塔进行了一次伟大的实验，由此诞生了举世公认的“落体定律”。这一科学论断是：同时下落的相同物质的物体，无论体积大小，都将同时落地。

　　我所以重复这个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都了解的、历经四百多年无人怀疑的科学真理，原因是，我的表舅企图用他的故事来像伽利略当年否定亚里士多德那样否定伽利略的“落体定律”!

　　我表舅何许人也?只是个斗大字不识一口袋的农民。他和他的祖辈们一样，居住在离我生活的这个城市百公里以外的山区，七八年前，随着风起云涌的农民工大潮来到了城市，在建筑工地落下了脚。今年，还当上了工头。前些天，表舅来我家串门，带来了一个安徽女子。向我介绍说是他的对象。想来，表舅也该成家了。过去，由于山区太贫穷，山里的男人找对象难，表舅也因此一直打着光棍。如今，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看着紧挨表舅坐着的表情显得十分局促的女子，从她那显然经过细心打扮也掩饰不掉的眼角鱼尾纹上，我估计她也得有三十多岁了。一向直爽的表舅说，女子结过婚，丈夫因车祸死了。她还有一个六岁的男孩。表舅还告诉我说，女子和他在一个工地干活，是开塔吊的。表舅还特别向我介绍，女子心地善良，整天除了干活挣钱外，把心思全放在了关心照顾他和孩子身上了。

　　我作为晚辈能说什么呢?留他们吃了一顿饭，又对他们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还答应将暂时闲置的房子借给他们做新房。

　　表舅走时告诉我，一个月后，等老板将工钱发给他们，就办婚事。可是，表舅走后的第十天头上，就十分悲痛地来到我家告诉我婚结不成了。我问为啥?表舅说，她死了!

　　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在我的追问下，表舅讲了让我无法相信的故事：

　　从你家回去的第六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整个工地都在冒着近四十度的高温天气紧张地施工。当时，我正在指挥混凝土搅拌车将搅拌好的混凝土倒到铁槽子里，好让塔吊将其吊到已建到第六层的楼上去，那里正在进行封顶浇筑。

　　就在这时，她的孩子来了，手里还拿着两支冰淇淋。按规定，工地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的，孩子就更不能让进来。可能是考虑我和他妈妈的关系，别人也就没有阻拦。孩子来到我的面前，将一支冰淇淋送给了我，我正感觉又热又渴，就没加任何思考接过冰淇淋边吃边继续指挥搅拌车。可是，我根本没意识到，随后就发生了让我痛苦和后悔一辈子的事!

　　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为了让妈妈吃上他手中的冰淇淋，竟然爬上了几十米高的塔吊。就在他的手刚刚握住塔吊操作室的门拉手时，全神贯注工作的他妈妈将吊臂转了方向。操作室是和吊臂同时转动的，孩子被带动旋转后，脚便脱离了梯子，整个人悬了起来。孩子的惊叫，让他妈妈，还有我们这些在地面的人发现了这令人震惊的险情。

　　就在孩子妈妈开门探身将要抓住孩子的一刹那，孩子的手松开了，孩子的身体急速向地面坠落。我和地面上的所有人被眼前的情景惊吓得呆若木鸡，只剩下惊呼的份儿!可就在孩子下落的同时，我恍然看见又一个人影也从空中坠落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孩子已经坠到地面。待我们急忙奔向孩子身边，发现孩子倒在一个人的身上。再细看，那个托住孩子的人竟然是他的妈妈!我们扶起孩子，反复检查，孩子只受了点轻伤。再看他妈妈，早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

　　表舅说到这儿忍不住放声大哭说，我的命咋这么惨呢?好容易有了对象，眼看就要成为我的媳妇了，可她就死了!

　　听到这儿，我听出了点儿问题。我问，她是看到孩子掉下来才跳下来的吗?

　　是呀!

　　真的?

　　千真万确，骗你我是狗娘养的!

　　表舅一贯憨厚实在，我相信他的话。可我又怎么能不相信伽利略的话呢?那可是来不得半点虚伪的科学呀!

　　又是一个不解之谜。

　　当代小说 2009年4期